我们从地狱的边缘掠过,不意窥见人间最悲惨的景象。
中午时分,我们在机房值班,突然听到隐隐的雷声,随即,电波里传来一片惊呼:“那座火山正在爆炸(爆发)!”
我跑到水密门处,惊恐地看到,右前方,有数道深灰的烟柱正在升腾,其顶部,热浪翻滚,电光闪烁,像极了《天方夜谭》中被冒然释放的魔鬼;烟柱周边,无数的尘粒,像文明崩溃时节争相逃离母星的飞船,自烟尘之中不断崩出,行成长长的、不断膨胀的径迹,像是魔鬼支棱的头发。
三副刚刚交完班,站在我旁边,和我一样,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连水密门都忘了关。
“前方火山爆发,请大家关闭门窗,注意安全,所有人员,不要上甲板。”是船长在广播。
好在距离尚远,好在规模不大,否则,冲击波、火山弹、火山灰,哪一个也不好对付。
没有风,空气像是被拨动的琴弦,微微震颤。
一股刺鼻的气味传来,差点让人窒息,是硫磺混合金属燃烧的味道,一旦闻过,一辈子恐怕都忘不掉。
检查完舱室,检查完设备,再回去,三副还没有离开,也可能是有了新的任务,在加强瞭望值班。
原本的风和日丽,现在已变成细雨蒙蒙、雾气弥漫。船,走得很慢很慢,不停地小幅转弯,像一位年迈的荷杖老人,在坑洼密布的道路上,小心翼翼地择路缓行。
“那些是什么?”我举着望远镜,指着不远处一片灰白的区域,问。
“不清楚,可能是海底冒出的气泡。”
“对我们会有危险么?”
“很难说,如果密度很大,浮力骤减,如果气体易爆易燃,遇上了,都会有大麻烦。”他显得很无奈,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我清楚他说的是什么,长长的时间内,不敢再讲话。
越来越接近核心区,海面上漂满垃圾,各种各样的垃圾,估计是发生了海啸或海难。
“我们会停下来救援么?”我问。
“不会,没有意义。我们也是不得已冒险通过,谁也不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不能久留的。”他耐心解释说。
“那些,又是什么?”我指着船舷前方的几个不明物体问。
“浮木。”这一次,他的回答简洁而干脆,再没有任何解释。
傍晚,我们终于离开了这片压抑至深的水域,进入了较为开阔的水面。
我没有吃晚饭,因为真的吃不下。有几位补休的船员问我,有没有看到点什么。我告诉他们,看到海面漂满“浮木”。可能是有人给听成了乌木,开玩笑乱讲,说后悔没有捞一些上来。
我沉默不说话。因为那些“浮木”,都是穿有衣服的,其中,不乏很小很小的儿童。
能够想到发明这些词的人,应该都很有悲悯和创新精神,虽然只是换了种说法,却能够有效遮掩残酷事实,避免直接冲击心灵,也让我们这些人不至于精神崩溃。
曾经,她讲:“顺应自然。”我一直理解成风和水,温柔、持久,历经千年万年,初心不变,缓缓造就那些广袤的高原和富饶的平原。却完全忘记了,自然,有其极理性又极为残酷的一面,只要越过某个临界点,甚至我们完全不晓得,都会于突然之间彻底翻脸,不讲任何道理,不留任何情面,哪怕毁灭一切,包括她自己,也都不会有任何顾虑,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落霞满天,残霞如血,久久不散。大自然,你也会伤心么?如果会,又为何非要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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