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与一友人在家交谈甚欢。无意中,他提到自己的人生观“生命就是要沐浴着爱与温暖才能蓬勃生长,肆意张扬。”看着他眉飞色舞,眼中似跳动的火焰一般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我终是没有说话。
在我的家乡,有一种草——莠草(俗称猪草)。小时候,几乎整个童年都献给了它。春天,我们伴着多变的天气在田里拔它,夏天,我们顶着炎炎烈日在田里拔它。结果呢?它并没有消亡,当我留起了过肩长发,当阿弟背上了蓝色的帆布书包,当阿妈收起了她那唱花戏的收音机,当阿爹用卷烟代替了烟斗,当家里的大黄又产下一窝狗仔……
当年妄图除尽它的农民不知换了多少代,它仍肆意生长在那片广袤的土地。任世事变迁,它仍旧顽强,即使受尽农民的嫌弃与白眼,即使遭受了无数的摧残与践踏,它仍待着他朝卷土重来,再现风华。
真正感受到这种震撼心灵的力量,是在我离家多年的一个夜晚。那时的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父母双翼下,在处处衣食无忧中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我也曾在生活中为了一毛的菜钱跟小贩磨上十多分钟,我也在求职中遭受过无数否定与白眼,我甚至有一阵子但愿长睡不复醒,因为我每次睡下就要开始为明天的柴米油盐和未知的求职路而担心。悲哀的是,我从不失眠。这意味着我连去想象痛苦的那种心慌的时间都还没有,一睁眼就就是新的一天。
后来,熬过那段时间后,我似乎开始慢慢领悟生命——这个被无数人提及却又没有人能够真正说出一个所以然字眼。
我向来不想也不愿将生命的某些意义寄托在古今名人以及其名言上,我觉得我自己的人生该怎么样是无法从别人的人生上学到的。但植物不一样,它不会说话,但它总能给我一种无声的震撼。我曾将生命的意义寄托在很多花草上,但总有一种很微妙的欠缺感。
直到那天晚上,我见到了久别的莠草。在被钢筋水泥包裹的城市,我几乎忘了有多久没有见过它。那一刻,想起了很多。阿弟的蓝色帆布书包,阿妈的收音机,阿爸的烟斗,还有老是趴在大门口等我的大黄。
那是公园的一个角落,我穿过一片花海,在一棵大树下看见了那孤独的身影。它仿佛从历史深处缓缓走来,就那么不经意的撞进我的眼眸。生命就如这迷人的夜晚,不经意地让你发现一个前所未有的美妙。
它就这样静静地生长着,在一次又一次被拔除后,又一次又一次地默默长出。我们又何能如此?这是一次次希望被现实折磨得支离破碎后的一次又一次地奋起。世间之大,有多少不公,有多少磨难,有多少不被看好的生命?我数不过来。我在那个夜晚后开始明白,感谢我们赖以生存的人心,感谢这心中的恐惧,对于我,最卑微的莠草也曾给我深刻得眼泪也无法表达的思绪。
友人临走,我终是什么也没说。我们没有资格在别人的生命中说三道四,因为那是他的人生,那里不必有你的干预。
我送了他一本书。
那本书里,我夹了张书签。
只写了一句话——
不被看好的生命更应顽强生长——致曾经不被看好的我们
2016.07.20 古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