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长安城的冬天特别冷!
我一身素衣,趴在赵世安脚下的时候,能清楚的看见雪花的形状!
呕出的一滩血,洒在雪面上,显得格外的刺目耀眼!
赵世安抬起我的下巴,笑的温润,“姑娘更适合红色呢!”
1、
清晨,聚福楼的后门吱呀一声打开,我一边从里面走出来,一边同开门的大娘道谢。
后门外,是一条通往长安正街的巷子。
此时,时辰尚早,路上行人寥寥。
就连聚福楼的伙计,也还打着哈欠,趁着掌柜的不注意,拄着扫把在门口打个盹。
不远处传来纵马的声音,我好奇的伸头看过去,从月华巷子那边过来的!
打头的少年郎,一袭宝蓝色锦服,系着红色的披风。
马鞭一扬,一声轻叱,马儿嘶鸣一声,速度加快,专眼就行至跟前。
原本打着盹的伙计被惊醒,连忙后退两步,一个趔趄,摔在聚福楼的门槛上。
几位纵马少年,嬉笑行过,没有半分停留!
“好一个鲜衣怒马少年人儿啊!”
这个词是我偷听聚福楼的书生,饮茶闲聊时谈起的,说完这句话,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似乎跟先前的自己不一样了!
这叫什么,档次!格局!
“嗤!别看了,再看,也不是你能肖想的人!”
我低头一看,是常年混迹聚福楼周围的黑狗,正从它那用来取暖的烂竹筐里,探出半个狗脑袋,也看向少年们离开的方向。
“大黑,你太扎心了!”
然,我知道自己的身份,我爹是杀猪匠,我以后也只能嫁给一个卖菜郎,我不敢肖想的!
我只是叹息,好好的少年,怎么年纪轻轻就出入月华巷呢?
那月华巷子是什么地儿?那边不是什么暗娼所,便是外室宅,谁家正经人会去那?
我脚下的黑狗急了,原本只是探出半个狗头,这回一下子蹦了起来,连扣在它身上的筐子都掀翻了。
“老子说了,老子的名字叫将军,去他娘的大黑是个什么鬼!”
我摸摸它的狗脑袋,安抚道:“好的,大黑,我记住了,大黑你饿吗?我给你带了鸡腿!”
我从挎着的篮子里,拿出用纸包着的鸡腿,还有些剩余骨头!
当然,鸡腿是被啃过的!
聚福楼的厨娘说,昨晚有个小公子,啃了口鸡腿抱怨难吃,就给扔了,她特意留给我,大黑,今天有口福了!
大黑不情不愿的啃着鸡腿,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你要老子跟你说多少遍,你他娘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
我轻拍它脑袋,“你要是再骂,下次李厨娘有剩余的残菜,我就再也不给你带了,要知道你现在吃的可要比街上的乞丐还要好!”
大黑不吭声,吭哧吭哧的吃着,但我知道,它心里肯定还是骂我的!
哎!可是我就是不改!
将军,那是我这种普通人能随便唤的吗?
我提起自己的篮子,准备回家去!
等会儿集市开了,我还得帮阿娘卖肉咧!
2、
东街的早市,是最热闹的,但今日,我家的猪肉铺子跟前,有些冷清。
我打眼一瞧,好嘛,猪肉都还没摆出来,哪里有客人会上门,阿娘是睡过头了吗?
铺子的后面,就是我们一家四口挤着的小厢房。
在这样寸土寸金的长安城内,能有这样一所小房子,也是极其不容易的。
我掀开帘子,走进屋内。
阿爹就蹲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见是我进来,歘一下站起身。
“荣姐儿回来啦!”这一声,客气的哟!
我在记忆里翻了翻,我阿爹啥时候对我这般客气过,即使他跟阿娘娇惯我,也不过是让我衣食无忧罢了。
“爹,你是不是吃错了张大夫开给阿娘的药了?”
我这般想,也这般问了出来!
阿爹脸色一黑,“这丫头,乱说什么呢?”
我有掀开一道帘子,没办法,家里人多,但是房间小,只能用帘子隔开小小的空间。
最里面,阿娘胡乱的裹着被子,我就知道,阿娘定是睡过了头!
“娘!你好些了没?”
前些日子,她有些咳,特意请了回春堂的张大夫瞧了,还开了药!
阿娘听见我的声音,卷着被子坐起身!
亏得这边有一扇小窗,能让我瞧见阿娘的脸。
双眼红肿,似是哭过!
坐起身,见着我,猛地将我揽进怀里。
我惊诧,我阿娘是跟我阿爹干仗了?且,是输了?
所以,我阿爹才心虚,我阿娘才生气哭泣?
“我苦命的姐儿啊!”
阿娘嚎了一嗓子!
我恍然,原来,她不是哭自己,是在哭我啊!
我拍拍她的背,安抚道:“娘,我不觉得苦的,做杀猪匠家的姑娘,不算的苦,至少我能顿顿吃饱饭,比城隍庙里乞讨的小乞丐们强多了!”
诚然我配不上鲜衣怒马的少年公子,但是街头卖菜的孙阿三家的小儿子,也算是不错的,阿娘是在是没必要为我哭!
阿娘愣神的看着我,不说话,怎么?我理解错了?
阿爹跟进来,无奈的摇头开口!
“今早上,媒婆来家里,说是周员外家的二公子,看上了你,要纳你做小!”
周员外?二公子?做小?
“这怎么使得?”我拍着床铺站起身,“他做梦,就他那个癞蛤蟆样,还想娶我做小?”
我这时,多多少少是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阿爹连忙将我拉坐下,“哎哟,荣姐儿哎!可小声些!”
“爹,你答应了?”
阿爹连忙摇头,“我哪能把你往火坑推,先不说那个二公子贪花好色,就算他是个好的,我也不能把你给人做小啊?”
我点点头,“爹,你做得很好!”
“但是……”
是的,还有但是,周家虽然在长安城中,排不上号,但也不是我们能比的!
就在当天下午,就有人打上门来,先是污蔑我家铺子的肉不干净,又动手将我阿爹阿兄掀翻在地,就连我,都被打头的猥琐男人一脚踹在了胸口处!
走的时候,那人还啐了一口,“什么东西,居然敢拒绝我家少爷!也不打听打听,如今我家少爷进了刑部,吃的是官家的饭,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说完,指挥者一众仆从,将阿爹和阿兄给抓走,只留下我,还有哭泣的阿娘!
周围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不知情的,真以为是我家是黑铺子,骂我们是丧了良心。
知道的老街坊,都暗自摇头,叹我们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后来,还是卖菜的孙阿三他婆娘,好心的帮我收拾了被扔的稀乱的铺子。
“荣姐儿啊!婶子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自是知道你家的品行,但是,民不与官斗,这是古理儿,你斗不过那周家,依婶子看,你若想就会你阿爹和阿兄,就去求求那周二公子吧!”
“说不定,看在你美貌,又伏低做小的份上,能将你父兄放回来!”
“咱们都是平头小老百姓,我也知道这样是把你往火坑里推,但,你好歹想想你阿娘,你父兄啊!”
婶子的话,我听进去了!
3、
翌日一早,我换上了一身素衣,出了门!
门外,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我没有撑伞,冒着雪去了周二公子当值刑部!
我这一去,是没打算回来的,只盼着能将父兄换回来,我便一头撞死在那里。
我去的不巧,正逢刑部的头头在给他们训话,我央求门口的人帮我传话,却被他们驱赶。
“去去去!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阿猫阿狗的都敢过来,走远些,再不走可就把你抓起来了!”
我不敢再求,便悄悄的站远了些,但依旧能看得见大门口,我得等着那人出来!
等啊等!我等的脚都麻了,昨天被踹的胸口也疼痛不以,终于,看见那周二公子,跑出了刑部的大门。
我慌忙上前,看也不看,到头就拜在“他”面前!
“公子,求您开开恩,放了我家父兄!只要您放了我家父兄,我,我便应了进你家门做小!”
半晌,“周公子”也不答话,我又气又急,我如今都已经应了他,为何还是不愿松口。
胸中闷疼,一口血喷涌而出!
我顾不得那么多,颤抖着双手,死死抓住那双黑色云纹靴子,“公子,求您!若是,若是您今日不应了我,我便一头撞死在这大门口!一了百了!”
“哦!”一道探究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
接着,这双靴子的主人蹲下身,一只手快狠准的掐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
我这一看,便傻了眼!
怪不得周二公子不答话,愿这是个假的!
不不不,是我跪求错了人!
我视线扫过这群人,终于在最后面,找到了那缩头缩脑的周二公子!
“当真是个美人胚子!”眼前人的一句话,又将我的视线拉回来!
我确实生得好,虽生在杀猪匠的家,但是阿娘将我养的仔细,除了早上帮她跑腿送些肉给酒楼外,也就是在铺子里帮她收收银钱。
没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累,皮肤养得好,手指也纤细!
但是跟眼前的人相比,我却算不上什么!
一个大男人,怎的比姑娘家的还好看!
后来,我才知道,这位,是名震长安的赵世安!
但此时我不知眼前人是什么身份,不敢胡乱回话,想要往后缩,奈何下巴被人家捏着,挣脱不了半分。
我气急,心想,“狗男人,不知道怜香惜玉吗?”
他温柔的拭去我嘴角的血,“姑娘更适合红色呢!”
我不知他这是何意,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阿福!”
他起身唤道,一位小厮模样的人走了过来,“公子!”
赵世安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方绣帕,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上的血。
“送这位姑娘去月华巷安顿!”
说完又看着我,“做小可能不行,做个外室还是可以的!”
这是?这是……
“不是的,我,我认错人了……周公子,我……”
不等我回话,他那小厮已经眼疾手快的将我拉走,当然,拉的很有礼貌,扯着我的袖子,没有碰到我分毫,很有涵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