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施晓宇(来源:《福州大学报》)
我有一个习惯,上课前喜欢板书几句名言佳联,多数是唐诗宋词,看似与授课内容无关,实则也算“别有用心”,意在培养学生对中国古典诗词的爱好,如今许多大学生文学功底薄,唐诗宋词知之甚少。这不,春节过后,上开学第一课 《台湾文学史 · 总论》 之前,我为中文系2012级学生写下:
“见面亦无事,不来常思君。”“又是一年春草绿,依然十里杏花红。”
前者写的是无名氏的古诗,后者写的也是无名氏的对联,二者却都流传甚广。说明不在乎作者有名无名,只要作品内容好,寓意深,总会传之久远,流芳百世。前者表达学生对我的思念之情的回报——我一样期待教过 《文学创作论》 后一年不见的这个年级学生的重逢。我对学生的感情与学生对我的感情可以相提并论,对称对等。
而眼下正值春风拂面,在第二次给学生上课前,我又写下唐代诗人贺知章的颂春诗作 《咏柳》 赠予学生:
“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这里,我引用的关键是后两句诗:“不知细叶谁载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简直精妙绝伦,想象丰富。全新的比喻,神奇的拟人,俨然今天魔幻现实主义创作手法的鼻祖。难怪有人这样评价:“在贺知章之前,有谁想过春风像剪刀?把乍暖还寒的二月春风由无形化为有形,它显示了春风的神奇灵巧,并使 《咏柳》 成为咏物诗的典范之作。”
接下来,我即兴发挥,延展开去,由迎春想到送春,又写下宋代诗人王令的关于春天的诗作 《送春》 赠予学生:
“三月残花落更开,小檐日日燕飞来。
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
宋代诗人王令的诗名虽然远不如唐代诗人贺知章的名气大,但王令写的这首七言绝句 《送春》 却是堪与贺知章的七言绝句 《咏春》 媲美,美在全诗明白晓畅,言简意赅,同时带有痴迷春天的执著劲头。《送春》 讲的是花儿谢了还能重开,燕子飞走了总会飞回。只有那怀恋春光的杜鹃,半夜里还在泣血悲啼,不相信东风——春风唤不回来。
我的即兴发挥不是没有道理。别看眼下福州春意盎然,鸟语花香,可是,福州的春天极其短暂,稍纵即逝。正像雪莱写过的著名诗句: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现在我看应该这样改写:“春天来了,夏天还会远吗?”福州的春天往往只是从阴冷的寒冬探一探头,露一下潮湿的脸,转瞬之间就进入炎热的夏天。甚至,就在人们还来不及从讴歌赞美春天的咏叹调中收住尾声,任性的春天在福州已经潇洒起身,转身离去,干净决绝得真的是不带走一片云彩。甩下满脸油汗,浑身大汗的南蛮子们空自嗟叹,又岂奈它何?
这不,我在黑板上为学生写下贺知章的《咏春》 和王令的《送春》的这一天,时值 2015 年 3 月19 日,距 离 农 历 24 节 气 的“春分”还差两天,福州的滚滚热浪已经迫不及待地扑面而来——当天福州低温 16 度,高温 30 度。就在我国东北三省尚处于冰天雪地之中,就在冰封的黄河刚刚有解冻的第一批冰凌嘎嘎作响,作为福建省省会城市福州,却已是如夏天一般的高温高热起来,这是福州60年来罕见的“打摆子”。害得我的猝不及防的学生——男生脱下羽绒服直接套上大汗衫;女生除下厚围巾直接穿上超短裙;更有热心的班干部当下满教室找吊扇开关提前开启尘封仅仅半年的吊扇!
此情此景,奇闻怪相,怎一个热字了得?下课回家,汗湿内衣的我忙不迭找出 《暑旱苦热》 一诗自嘲(原句记不住,大概意思记得)。赶巧的,这还是出自宋代诗人王令的诗作,不过从七言绝句换成七言律诗而已:
“清风无力屠得热,落日着翅飞上山。
人固已惧江海竭,天岂不惜河汉干。
昆仑之高有积雪,蓬莱之远常遗寒。
不能手提天下往,何忍身去游其间?”
我想要指出的是,这是人类自作孽啊。滥砍乱伐,森林消失;水坝高筑,江河萎缩;城市扩张,田园荒芜;汽车横行,大气污染;空调滥用,四季紊乱。地球村的居民今后将迁徙何处栖身?
(本文作于2015年3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