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回想起成长历程,有几件记忆深刻的事。
初一时,有一次放学骑自行车回家,离家还有五百米的时候,有一个骑摩托车的人,从我身边呼啸而过。突然我的头被打了一下,定睛一看打我的是一条没有手的残臂,我顿时跟吃了苍蝇一样,回家了也不敢说。
高中的时候,有一天晚上跟奶奶睡,冬天奶奶用煤炭炉子取暖。房间里几个哥哥打牌,为了暖和,炉盖一直打开着。我趴在床上看他们打牌,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就这样一直昏昏沉沉的睡到了第二天早上,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我,就是醒不来。就在这时候,我那暴脾气母亲冲进房间,大声喊了一嗓子:“不起来吃饭还往什么时候睡。”于是我瞬间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恍惚回到现实,慢吞吞的起来,发现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想继续睡,又怕被骂,只好撑着起床,出了房间,才觉得呼吸畅通,一下子清醒了。吃完饭,重新回到房间,看见炉子里红通通的煤炭,才知道自己中毒了。晚上哥哥们打牌,关着门窗,房间里一氧化碳浓度越来越高,他们走的时候,盖了炉盖,奶奶起的早,怕我冷,又打开了炉盖,关小火,然后出去干活了,一氧化碳浓度继续升高。我睡得越来越沉,怎么都醒不了,多亏了母亲一声吼。后来我向还在为我“睡懒觉”而生气的母亲宣布,我煤气中毒了。她脸色瞬间大变,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嘘寒问暖,用一种看失而复得的宝物的眼神看着我,慈祥的不得了,我一连好几天都享受了这种待遇。
大学的时候,暑假回家,家里来了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是一个黑黑的老头,母亲说我应该叫他姑父爷,这老头见我丝毫不遮掩他的惊讶,瞪圆了小眼睛问道:“长这么大了?”然后嘴动了几下,好像想说什么没说出口。后来,我问母亲为什么这亲戚这么反常,难道我是捡来的?她解释说,我小的时候经常发烧,一发烧就翻白眼,有一次又发烧了,她抱着我去看病,路上碰见这亲戚,正巧看见我在翻白眼,吓了一跳,赶紧就走了,后来就若干年没有见过。
我才明白,那个黑老头想说而没说出来的话是:“竟然能长大,竟然不是傻子”。
再后来,去热带险得登革热、坐火车遇到歹徒、坐飞机往下掉、工作遇见甲流封校、一周和三场车祸擦肩而过等事件,有的敢跟父母说,有的过去很久了才敢轻描淡写的提一提。
做儿女的一动嘴,轻易的就能在父母的心中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二
以前我常常责怪母亲,嫌小时候她没有照顾好我,不然我可以长得更高一点,皮肤更白一点,头发更茂盛一点,体型更端正一点。等我自己有了儿子以后,才知道自己的矫情和离谱,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操碎了心。
怀孕的时候,要吃叶酸,要补维生素ABCDEFG,各种分门别类的检查一个都不能少,医生一个皱眉都让我心里七上八下。
千辛万苦生下来,为自己不是一个好奶牛懊恼不已,当得知儿子吃的奶粉可能奶粉不合格时,我气愤的能就地炸了。
儿子70天的时候,一场感染住院七天,我的心肝脾肺肾都要碎了,眼泪流一地。
半岁时,回老家一年,我想他想的快得抑郁症了。
两岁,当得知他打的疫苗可能无效时,我把这些损人利己之人的祖宗八十代都骂了。
平时要时刻关注他的体温,如果热了,心情瞬间跌落谷底;他每咳嗽一声,我的小心脏就震动一下。
带出去玩,眼睛一分钟都不能离开他,跟上走,跟上跑,再累也不能让他在视线之外。
吃的,喝的,穿的,玩的,用的,都要安全。任何一个环节都不能马虎。
发育指标,心理健康,智力水平,哪个敢忽视?
综上,养一个孩子是在劳神费力伤身。
三
我问母亲:“养一个孩子,我都觉得身心疲惫,狼狈不堪,而你竟然养了两个?”
母亲说:“不养两个,哪里会有你。”
小时候怕她打得狠,中学时嫌她管的紧,大学嫌她说的多,等我当了母亲,恨不得把当年的自己揍上一顿。
起码,父母把我养成了健康的大人,这并不是一个容易实现的标准。一个婴儿要长成大人,要经历多少病痛、意外风险,坎坷挫折;从生下来的几斤重的猫一样的娃娃,长到百十来斤男女汉子,这其中包含了多少个“一针一线”、“一粥一饭”;从一张白纸,填充成具有独立思考能力,三观俱正的成年人,要以身作则多少次,再费多少口舌之功?
好不容易长大了,工作问题,婚姻问题,安居问题,看孩子问题,哪一样父母不操碎了心。
养儿方知父母恩,没当母亲时,哪里体会的来这其中的不易。父母就像一把大伞,一身铁骨铮铮,为孩子撑起一片晴空。
所以,谢谢你们,让我长成了健康的大人,虽然不是锦衣玉食,但也没食不果腹。虽然不是宝马轻裘,但也没衣不蔽体。虽然不够出类拔萃,但也身心正常。
谢谢你们,让我长成了健康的大人,让我看见了人生这么多曼妙的风景。
四
要孝敬你们,更要爱惜自己。
你们千辛万苦的将我拉扯大,我可不能因为一点挫折、因为某个人,就轻易的寻死觅活。失去孩子的父母,实在是太可怜,心似乎破了一个洞,孤苦无依。为人子女,怎能忍心?
父母赐予了我们生命,又让我们长成了健康的大人,有什么理由轻易放弃呢?可惜,希望最远,死亡最近。名落孙山的时候、失恋的时候、生意失败的时候、工作不顺的时候,当痛苦超过承受的极限时,轻生的念头就是若隐若现。选择前者,就要在痛苦的深渊中挣扎出来,登上希望之岸开始新的生活;选择后者,自己解脱,将父母推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勇敢的人,在痛苦中依然与生活搏斗,为爱的人保驾护航。怯懦的人,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不幸中,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倒霉的那个,却不知,孩子的痛苦,在父母那里都是双份的。有的人,在外面雷厉风行叱咤风云,在双亲面前却是呵护备至柔风细雨;有的人,对别人是好好先生,客气耐心,对父母却是大灰狼出言不逊。这是毛病,要改。
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爱自己,就是对父母最基本的感恩。遇到不爽的事时,对自己、对不喜欢的人说:“我妈把我养这么大,可不是让你来伤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