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女儿给我发的第二条消息时，我差点没握住手机。

女儿又发了一张截图给我，是她工资到账的消息。

下一秒她又发来一句说：妈妈，你想跟爸爸离婚吗？

我稳住心神，问她：怎么啦宝贝

女儿没接我的话，回了句：今天下午可以来商场接我吗？我在咖啡店等你~

女儿一大早就出门和朋友出去玩去了，我以为今天也会是风平浪静的一天，没想到并不是。

孩子爸最近也是早出晚归，我问了他几句，他让我不要管他，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我握了握手机，不明白女儿这番话是什么意思。其实我也早就有了离婚的意愿，但是想着女儿，想着这个我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家，我就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

我回了女儿一个“好”。

等到下午，我骑着电瓶车出门，在商场停下，按照女儿的指示到了咖啡店。

她就在一个角落的位置等我。

我摸着软沙发慢慢坐下，笑着问她：“怎么？有钱了请老妈喝咖啡呀。”

女儿也笑着说：“对呀。”她叫来服务员，说：“再上一杯。”

看着她熟练的样子，我开始看我的女儿。暑假过去，我的女儿仿佛一瞬间长大了，头发长长了，随意地披在两肩。好像瘦了点，穿着t恤和牛仔裤，简单的模样却与高中生不太一样了。

她的表情也开始活泼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的她。

她兴奋地向前倾，对我说：“妈，你跟爸离婚吧。”

我看着她跟她爸爸宛如复刻一样的薄嘴唇，说的话轻易将我冻住。

我问她：“什么意思？”

她说：“妈，你别害怕。我其实早就受不了这个家了，我不是说你做得不好，我只是觉得你跟爸爸根本就不合适。我知道你早就不想和爸爸一起生活了，只是为了我，留在了这里。我很感激你，如果没有你的话，我可能连书都念不了。”

我渐渐回温，扯出笑容说：“你这孩子，又在说胡话。我和你爸爸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有摩擦是很正常的，难道一遇到问题就要离婚？那天底下就没有夫妻了。我说你啊，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马上都是要嫁人的年纪了......”

女儿听到我这话，脸立马冷了下来，说：“妈！你怎么也说这种话。你难道不应该是最清楚我为什么读书的人吗？要是我念书是为了嫁人，你还不如让我去死。妈，我已经想好了，我不会嫁人的，我不会结婚，也不会生孩子。”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想劝但是女儿的表情话语太过坚决，但是除了劝她难道我还有别的可以说吗？作为一个妈妈，我觉得自己不至于失职，但是我应该也是有义务让我的女儿去做她想做的事的。

女儿说：“妈妈，你知道吗？之前跳楼的那个同学，我在她跳楼之前劝过她很多次，我让她离开她的原生家庭，也许她离开那个家会念不了书，会变得辛苦，但是难道自杀是比这更好的结局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连脱离那个恶魔之家都不愿意？她一遍一遍地说服自己，爸爸妈妈还是爱她的，她们供她上学，让她吃好穿好住好，她怎么能离开他们呢？

“我们学校不让留长头发，高三之后就管得没那么严了，她一直想留长头发，高三之后就没剪了。她跳楼的那天，她弟弟在家里突然拿出了一把剪刀说要把她头发剪掉。她躲掉了，但是她妈妈说，学校不让留，还不如让弟弟剪了。她挣扎着不让弟弟剪，她说她小时候她妈妈最喜欢给她扎头发了，她妈妈还说她是家里的小公主，怎么长大会变成这样。她妈妈看她挣扎的厉害，弟弟又在一边尖叫吵闹，就打了她一顿。

“她来学校的时候穿的是秋天的校服外套。我知道她身上肯定是青紫一片，我想着中午吃饭的时候去给她买点药，可是...她下定决心太快了，上午就跳了...”女儿声音哽咽了。

她接着说：“一个女孩儿跳楼，又不是什么大新闻，只是一个下饭说谈而已，对她家人而言，只是少了一个吃饭的人，少了一个将来可以送出去结婚的人。谁会在意呢？”

女儿抬眼看我，眼睛里尽是悲悯，她说：“妈妈，我没有逼你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想好自己的将来。你们这一代的女人最可怜，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就被拉入了深渊之中，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但是妈妈，我马上就要上大学了，我可以出去了，我们可以一起呀！我们在那边一起生活，不好吗？”

我苦笑着说：“你还说你不是在逼我。”女儿的话语太过厉害，在我心里种下一棵向着阳光的小幼苗，让我情不自禁开始幻想将来的生活，是否真的如她所言般美好。

女儿笑着说：“觉醒是需要代价的，但是觉醒之后会让人充满力量。妈妈，你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你可以干任何你想干的事。你会明白自己是充满着选择的，比如那个叔叔？”女儿冲我俏皮地眨了眨眼，我不解抬头，看见隔着窗户外面有一个冲我憨笑的面孔，见我望过去，他挥了挥手。

我再次感叹女儿的厉害，心底也仿佛下定了决心。

几天后女儿就要启程去上大学了，我已经和孩子爸提出了离婚，并且态度非常坚决。孩子爸非常气愤，他软硬兼施，一边怒吼，一边央求，让我不要和他离婚。我不明白，难道他就一点想要离婚的念头都没有吗？

我和他促膝长谈，说了这么多年他的冷暴力对我的伤害有多么大，他说自己已经知道错了。

我说了他总是不珍惜眼前人，心思总在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上面，他说自己以后不会了。

我说他不要总是幻想自己将来能赚大钱，有些人就是要踏踏实实才能过好日子。听到这话，他似乎以为我在诅咒他，站起来大骂，让我滚。

我继续说，说他自大自私，好高骛远，没有人性，投资的钱全给别人做嫁衣，但是从来不知道收手，让我和女儿总是担心家里要破产。他狰狞着笑起来，扑过来要掐我脖子。

下一秒，警察破门而入，我们被带去警局，我由家暴提出离婚诉讼，连离婚冷静期都没有。

在这之后，我在回忆这段时间像是上辈子一样。后来我没有结婚，我考取了很多使用的证书，在女儿的那个城市陪她度过了几年。之后，女儿工作了，聪颖的她凭借实力和手腕步步高升，在我面前却一如既往像个小姑娘一样蹦蹦跳跳。她工作后，我就四处去旅行，本来是在离她不远的城市，后来在她的鼓励下，我越走越远。我的心境越来越开阔，也从一开始怀疑我自己是否值得这种幸福的人生，到最后我开始肯定这种人生是我自己赢得的。

正如女儿所言，觉醒是需要代价的，但是觉醒之后拥有的无穷的力量。

女儿还和孩子爸联系着，孩子爸这几年投资一败涂地，让人扼腕。女儿每年给他转一笔钱，然后就不管了。我担心那个男人会不会追过来毁了我们现在的生活，女儿说不用担心，他被囹圄于一方天地之中，被宗法谱系绑在那个地方，况且他也没有胆子追出来。原来，女儿当时拍过了那个男人家暴她的视频，只要他来，她就上交，加上一些前科，还有以前做的一些蠢事，可以把人送进去关个三年五年。

哦，至于另一个男人，他在我离婚后一段时间内追求过我一段时间，但是我发现他也只不过是想把我娶回家，然后让我在家做他的贤内助，给他生几个孩子之后，我就拒绝了他。

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自己之外，还有谁配让我的心从这广袤的天地之间回家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