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還是辛夷,不知道他倆誰把我手機輸入法調成繁體了,繁體就繁體吧,我曾經還有那麼幾次想主動把字體調成繁體,就是沒成功,結果被娃無心插柳辦到了。)
出院那麼久了,我的腦海裡還裝著住院部那本書,那本七中學生寫的我只看過兩頁就誇讚他們寫得好的家庭人物傳記書。好,確實好,天下文章,唯真不破,我曾幾次看到哽咽,就是因為這些孩子抒發的都是真情實意,真情往往最能打動人。好,孩子們寫得好。
不過這本書越看到最後吧,我越不樂意了,這些孩子的祖祖、爺爺、爸爸們,怎麼都那麼厲害,有的是團 長 軍 官,有的是縣 委 書 記,有的是學著詩人,還有些祖上是地 主,多的是書香世家,多的是醫學世家……當然,平平淡淡的普通老百姓也不是沒有,但,寥寥……真的就是寥寥。
他們就是傳說中贏在起跑線那類人吧!祖祖輩輩一代一代的奮鬥,一代一代的托舉,讓他們生下來就是天之驕子。他們已然搶奪到成都最好的教育資源,(七中是成都的龍頭中學)毋庸置疑,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以及他們的下一代都會很優秀。
那麼我呢?
我的祖祖輩輩裡都找不到一個光輝的人物,甚至連一個乾淨的人物都找不出來。我的外公幾乎可以算個英雄了,于國他是真英雄,他是完完整整地經歷過抗美援朝的有職稱有文化的老兵,但他的命運也因為各種原因被困在山村,從此墮落成一個于家永遠有著人生污點的壞人,然後我的叔伯,表哥……他們沒來成都時都不是什麼正派的好人,他們跟我外公一樣無法無天,他們沾花惹草,他們胡摸亂搞,沒錯,要把他們的事寫出來,簡直比白鹿原還要不堪,(所以我的年華之歌幾次都寫不下去,就是這個原因。)
怎麼說呢,貧窮是原罪,閉塞是幫兇,人性扭曲是萬惡的根源,山高皇帝遠,窮山惡水出刁民,他們作惡的成本幾乎為零,不想說。不堪回首。難以啟齒。
書中孩子們描述的爺爺奶奶那輩的苦日子,我都經歷過,我來成都時也常常跟她們說我的鄉村生活,(我最近看的一本書上說中國在公元前4世紀造紙,6世紀中國就已經出現廁紙,但出生在20世紀90年代的我幾乎整個童年擦屁股都是用的篾條片)他們拖著下巴錯愕地望著我,說不可能,都是九零後,都在四川,怎麼還能有這樣的經歷,後來我就不說了,我一個從小沒見過牛奶的人跟一群天天爸媽逼著他們喝牛奶的人說得著嗎?說不著。潮濕的童年就讓它永遠的死去,我會在有光澤的地方蛻變新生。
倒是江山那邊,雖然也是農村,但人與人之間,都是乾乾淨淨的,清清爽爽的,沒聽說有什麼齷齪事,假如要現在的我也像孩子們來寫傳記,我情願寫江山的爺爺,江山爺爺一輩子沒走出過四川,但他勤勞的身影一直留在家鄉的土地上,與人不爭不占,遇人不期不辱,夠了,有這樣一種勤勞質樸的品質傳承下來,對子孫真心夠了。
無論如何,我像只鳥兒,借著爸媽給的微薄的力量,飛出了那個閉塞的山尖,現在終於停靠在自己的山頭。江山憑藉的全是自己的選擇與膽識,他當初可是隻身一人勇闖成都,在這裡完成了求學就業結婚生子所有人生大事——他真不錯。雖然我和江山拼盡全力,也只能辦個隨遷入學,不能讓我的孩子像七中的孩子一樣坐在教室裡驕傲地寫下他們祖輩的光輝,但起碼走出來了,走出來就有希望。
其實像我們這樣已經不簡單,這兩年我和江山,我倆越來越驚奇地發現,江山竟然是他所有朋友裡過得最好的一個人,他那些干工地的朋友全部面臨就業難,討薪難,而那些朋友的老婆幾乎都在老家的城市全職帶娃,都過的是花唄滾完滾信用卡的日子。
也許我不應該艷羨別人祖輩的餘暉,(轉念一想應該慶幸,要是都像我們那邊,那這個guo家算是完了。)我應該努力成為書寫自己的傳奇,可我和江山一無所長,從各方面來說,人生好像都沒有什麼傳奇可以書寫了,那笨鳥飛不動,就下個蛋,讓破殼而出的兒子們去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