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的南岸,尽是柳条丛,河的北岸就是呼兰河城。
呼兰河这小城里边,以前住着我的祖父,现在埋着我的祖父。
一提及《呼兰河传》,脑子里就溢满了类似于这样的文字简单却极尽细致的刻画描写,一位作家真正的笔触功力应该就是显现于此。一字一句,不管是景也好,人也好,都是最平常不过的东西,但这些字句,却不乏深刻,慢慢地侵入思维,柔柔地渗透在心里一点一点蚀出一个大坑,空空落落地直想落泪,又意犹未尽地反复思寻。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民国才女萧红的作品,“30年代的文学洛神”笔锋犀利,果然名不虚传。《呼兰河传》被誉为是她的巅峰之作,读完之后顿时更对她的成名作《生死场》也充满了阅读的兴趣,想要对她有更深层次的了解,因为实在是无法想象,一个女子究竟是有怎样凄苦的一生,才让回忆里肆虐着的都是荒芜悲凉。
关于这本书的体裁一直存在着这个争议,很多人觉得它不像是小说,可是又不能称之为是自传。扉页的介绍里说:她的作品没有直接描述她的经历,却使她在女性觉悟的基础上加上一层对人性和社会的深刻理解。好像自传,却又不完全像自传,矛盾在序言里提及这个问题,觉得正因其不完全像自传,所以更好,更有意义。而关于不像小说,因为全书没有贯穿的线索,故事和人物都是零碎的片段,构不成整个的有机体。
如果一定要算线索的话,我觉得就是作者对自己童年生活回忆的时间。她一步一步追忆家乡的各种人物和生活画面——跳大神、唱秧歌、放河灯、野台子戏、四月十八娘报庙会、小团圆媳妇的惨死、有二伯的不幸遭遇、冯歪嘴子一家的艰辛生活……
挥之不去的故乡情结,她用更加成熟的艺术笔触,展现了东北边陲小镇呼兰河的风土人情,描述了这个北方小城镇的单调美丽、人情百态。
严冬一封锁了大地的时候,则是大地满地裂着口,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几尺长的,一丈长的,还有好几丈长的,它们毫无方向的,便随时随地,只要严冬一到,大地就裂开口了。
严冬把大地冻裂了。
年老的人,一进屋用扫帚扫着胡子上的冰溜,一面说:
“今天好冷啊!地冻裂了。”
这是全书的开篇,对寒冷描写之到位,大概无人能出萧红之右。
正好今天迎来了这个冬季的初雪,映衬着窗外漫天纷飞的雪花,树叶都还没有完全褪去绿色,温度突然间就降到了零下。清晰的绿色和白色,用一场雪的时间看完了《呼兰河传》,整体感受就像河面上沁出的气雾一般,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冷。
作为一个南方人,呼兰河城对于我来说是实在是太过遥远的北方,对于北方的想象,一到秋冬天寒地冻,除了白雪皑皑就是冰雕盛会。然而此情此景,说不出什么形容词,大概今后一想到这段萧红描写的冷,便再不觉得南方的雪是有多冷了吧。
窗外的雪似乎已经停了,不知不觉就写到了深夜,然而没有满天星光,也没有满屋月光,所以即便是感受到寒意,终究问不出萧红何其经典的那一句“人生何如,为什么这么悲凉”。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来回循环地走,那是自古也就这样的了。风霜雨雪,受得住的就过去了,受不住的,就寻求着自然的结果。那自然的结果不太好,把一个人默默地一声不响地就拉着离开了这人间的世界了。
至于那还没被拉去的,就风霜雨雪,仍旧在人间被吹打着。
书中的人物故事一个一个都还清晰深刻,活泼健康的小团圆媳妇接来后被婆婆施罚鞭打又花大价钱迷信医治最终活脱脱地的折磨惨死;有二伯的不幸遭遇人若太老实不但异类要来欺侮就是同类也不同情;冯歪嘴子一家老实本分地在绝望的处境中艰辛生活而显现出了人的那样一种最原始的顽强生命力......
封建愚昧也好,淳朴善良也好,谁的岁月都在随着一年四季不断轮转。小城的风霜雨雪中,带去了的,冰雪覆盖后来年又消融,也就再不复存在了,留下的就仍是安安静静地活着。然而多数人的生活都在印证着这句话:逆来的,顺受了,顺来的事情,却一辈子也没有。
呼兰河城里人们发生的故事几乎同时也是中国那一个时代几乎所有小城镇人民生活情景的缩影。难以想象我们爷爷的爷爷们那一辈人生活的光影,他们是否也曾因为生命中遇到的苦难而设想或者怀疑过人这一生活着到底是有什么意义。
思绪回到童年记忆里在外婆家度过的简单生活,小小的我眼里的他们,晨出而作,日落而息,春耕夏种,秋收冬藏,唯有逢年过节或者村子上哪家有什么红白喜事可热闹一番,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就这样辛勤劳苦一辈子。
如果时代没有发展与改变,一辈子活不出老屋下、土地旁的方圆几里,一辈子守护着也仰仗着眼前的绿水青山,传宗接代,生老病死。
时代的发展与改变却是必然中的必然,时间的车轮在推动着向前,每一代人都只留下属于自己这一时代的烙印。
再到我们的下一代,应该很少人能有这样田园式外婆家童年生活的记忆了。萧红的童年中由于祖父给予的无限宠爱,造就了她倔强的性格。我始终认为一个人拥有幸福的童年生活对于一生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在长大之后的很多艰难时刻,都可以倚靠着曾经的快乐绽放出的点点星光熬过。经过父母这一辈的奋斗我们大多都有将“家”从农村转移到了城镇的经历,而等到我们渐渐老去,关于“老家”的概念也将慢慢消失吧。随之消逝的还有很多很多......
1940年12月20日香港完稿时的结尾:
以上我所写的并没有什么优美的故事,只因他们充满我幼年的记忆,忘却不了,难以忘却,就记在这里了。
有人创造历史,有人记叙历史,我们这一代会写出怎样的故事呢?
由点及面,如果顺着思路追究下去,我们这个时代和他们好像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更加确切地说应该是每一个时代在本质上都没有任何的不同。
从浩瀚的宇宙,到璀璨的银河,再到太阳系,到地球,到中国,到他,到你,到我,但凡生命都是活一辈子只过一生。向左,对于这个无限延伸没有止境的宇宙来说,我们都是何其渺小的;向右,对于存在着的属于每一个人生活的世界来说,我们又是何等地伟大。
二十岁的青年危机时常让我们在左右间不停摇摆,相信生活终会带领我们找到一个平衡点,去度过一个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人生。
只要你看见的世界,就是对你有意义的存在。
这世界人来人往,愿你能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度过属于你的岁月。
把独自孤单,变成勇敢。
把沿路感想,活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