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黑终究是一只猫,逃不过时光的流逝。在浪迹四方了很久之后,没有了踪迹。在很多次去看它,它都没有回家之后的若干天。某一天邻家爷爷告诉我,大黑在离我们村子几公里远的一个村子上,离开了这个世界。
我觉得,它没有被老鼠药带走,能够寿终正寝,真是一个幸运的事情。
伴随着大黑去世发生的,是奶奶病情的恶化。也许是常年吸烟的原因,奶奶很早就患了肺癌。
最开始只知道很多天,邻家的门都是紧锁的,没人在家。直到某一天,老两口回来了,跟着回来的还有家中的几双儿女。邻家的姑姑在厨房里面忙碌,白色的蒸汽从锅盖的缝隙中喷出来,翻滚着升腾到天花板上去。灶中的柴火燃的正红,不时噼啪作响,迸出几颗火星。
邻家奶奶盘着腿坐在炕头上,脸色倒没有苍白的迹象,爷爷坐在太师椅上,和自己的二女儿谈着什么。我站在墙边,屋里没有了大黑,没有了陪我玩耍的对象,但是却不想走。
其他的时候,只有春节期间,这个略显冷清的家里,才会热闹起来。
08年的春节,我家与邻居家均迎来了大团圆。邻居家的儿女携家带口的回来,两铺炕挤满了人还要到外借宿。
跟着长辈去邻家串门,现在角落里听长辈谈几十年前的故事。邻家奶奶依旧吸烟,用的依旧是那个外表发亮的笸箩,然而那烟斗改成了纸卷。她慢悠悠地卷烟的时候,邻家爷爷便很不开心地说她:“别抽了,你抽那个有啥用!”
奶奶不理他:“我愿意抽。”
一句话顶的爷爷满脸通红:“抽吧抽吧,我不管你。”一边说一边气愤又无奈的挥手。
两家的儿女连忙一起劝架,好说歹说哄着邻家爷爷干别的去了。
十三的晚上,我跟着二姑家的哥哥去看他邻居家的发小,邻家爷爷三代单传的孙子。
那人年纪轻轻一头奶奶灰色的头发,左耳上打着一颗耳钉,看起来竟然比我在美容美发行业混迹多年的哥哥还要时髦。
我与他见面不多,也插不上话,只能站在一边玩二哥的手机。手机版的雷霆战机,我玩的很渣,他们聊天的时间,我的飞机不知道坠毁了多少次。
回家的路上,月光撒了一地,雪花缓缓地飘下来,踩上去咯吱作响。
我跟在二哥后面低头看路走着,忽然听见二哥说了一句:“他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啊?”我没有反应过来,不过想来,那人一头奶奶灰的颜色,在08年的乡间,实在少见。二哥摇摇头,继而继续往家去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邻家换了两只猫,是乡间常见的黄白花,我依旧会时常去看一下。
奶奶虽然身体有恙,但是气色看起来还不算差。之前把爷爷顶的够呛,但是烟还是慢慢的戒掉了。想吸烟的时候,便含两颗冰糖。我去看猫的时候,奶奶便会给我两颗。冰糖的甜味很纯粹,解苦很有用。
邻家的两只猫断奶不久,喜欢在园中灌溉用的大水缸沿上玩耍。我一直很好奇那么窄的边沿,它们怎么就掉不下去呢?
之后的某日午后,我看到了毛发凌乱的某一只猫卧在炕头上睡觉。奶奶一见我来,立刻忍不住地笑着跟我讲,这只猫如何浑身湿透地从外面跑回来,甩的到处都是水。
我一边看奶奶笑的合不拢嘴,一边揉着那猫的肉垫。过堂风吹着,很凉爽的夏日。
再后来,邻家养了一只小鹿狗,棕色的毛发,灵巧的身体,最好看的是它的眼睛,乌黑乌黑的,透着聪明。具体的原因我忘记了,但是只见了一次便特别想叫它嘟嘟。
因为我去的多,所以那狗与我很熟,每到我家里吃饭的时候,它与另一边邻居家中的狗狗便会准时到达,在餐桌下面等待食物。另一只狗大概被家里人教过,可以站直身体作揖。每次来都十分殷勤地作上一通。最开始的时候我还觉得比较有趣,可是次数多了,便觉得这狗有些做作,不愿给它吃食。
两只狗在桌下等着,一块肉丢下去,那会作揖的狗反而笨些,找上半天才能把肉吃进嘴里。嘟嘟在抢肉这方面极有天赋,一顿饭下来,大半都进了它的肚子。
作为一条狗来说,嘟嘟实在是太不合格,因为它实在是太不顾家。明明邻家才是它真正的家,结果它每次回家匆匆忙忙地吃个饭,而后匆匆忙忙地跑到我家里来。后来,干脆只回家吃饭,晚上住在我家的仓库里面……
邻家爷爷某一次气不过,把它关在家里不让出来。结果后来逃脱后,每次回家吃饭都像防贼一样防着二老,吃完就跑。
于是邻家爷爷终于没有忍住,打了它一顿。那几日嘟嘟来我家时很是郁闷,最开始我以为是被打的重了些,父亲还在见到邻家爷爷跟他抱怨:“您看您把它打的。”
邻家爷爷又气又恨的看着卧在我家门口的嘟嘟,索性便由它去了。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嘟嘟竟然开始虚弱下去,连着两天没有精神。最后发现,原来在鼠药横行的乡下,它也中招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上课总是很难集中精神,生怕回家的时候,那个灵气十足的棕色小家伙便再也不会在门口摇晃着尾巴等我。
某日去上晚自习前,一向在仓库里面趴着的嘟嘟好像恢复了些,踉跄着走到门口来送我。我以为它已经见好,便很是开心的出门。
结果晚上再回来时,仓库里面的它,已经没有了温度。
“本来以为它好了的,早知道是这样,就给它打一针解毒针了。”母亲把它从垫子上抱出来,很惋惜的说。
自那之后,家中再没有狗出现过。
不养,也不让别的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