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故乡的人寻找故乡,没有故乡的人寻找天堂。
――题记
七八岁的时候因为上学的缘故随爸妈搬去了小城,住进了层层叠叠的楼房。爷爷奶奶依旧住在砖瓦泥土砌成的老房子里,如今老两口将至古稀,我已成年,考上了大学,回家的次数却越来越少。
故乡在我的心里是极有重量的一个词语,是古往今来多少文人骚客的酒中月,心底愁。张季鹰有莼鲈之思,韦庄樽前叹是异乡人,蒲松龄相思字写相思泪……然而,故乡,也不仅仅只是用尺度丈量的几方土地,也是人们的灵魂寄托处。五柳先生恣意随性,“归去来兮”,半亩田园便是他寻找的故乡 ;刘禹锡作《陋室铭》,苔痕上阶,草色入帘,能与鸿儒谈学,无虑弹琴写字的房庐便是他的故乡。
十八年的人生轨迹,并没有驶出这座半大的小城,我似乎只是走了很短的路,换了个居所。我以为年纪尚轻,不懂怀旧,不患离索,其实啊,心里早就认定的故乡,一方热土,只要踏足,便掀起胸怀里的波澜。
我深知,我的故乡,只有这座小屋以及它方圆两里的田地。
房子也历经许多风风雨雨,我爸读高中的时候重建的,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年了。厨房还是泥土胚子,地坝也早已生出弯弯曲曲的裂痕,当年时兴的一楼一底青砖绿瓦放在现在颇有些“老古董”的韵致。土路延伸出去,新农村房屋建设正热闹,水泥公路也很便利,乡里人都搬出去了,爷爷奶奶坚持留在这里,守着他们的几亩田地。
屋前是一脉不算雄伟的低山丘林,屋后是一片四季常青的苍竹,四面种着李树桃树,小路边沿生长这清香的薄荷,野花缀在绿叶之中,引来蝴蝶蹁跹,蜜蜂环绕。不远处有两个小池塘,一个是淘菜洗衣的去处,一个是鱼畅游无虑的居所。这一方不大不小的天地足让人感受“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牧歌风光,农家的厚朴淳质也沁人胸怀。有时候我竟要感谢那些城镇化的乡民们,那安静与平和留给了这片土地,让我心中的故乡形象更加清晰分明。
楼上露天的仙人掌越发葱郁,房前屋后的李子树果实累累,柚子也沉甸甸地挂在树枝上。稻谷又黄了,爷爷奶奶每年都说:“这点谷子累死个人,明年再不种这么多了。”可来年依旧是四个田种满,三千斤谷子从收割翻晒到进仓,全靠人力。后辈都在城里,忙着工作,往往顾不上农忙时回家帮忙,催着父母雇人来收稻,但老人又怎么会依。
对爷爷奶奶而言,一丈丈触手可及的土地,一汪汪伸手可拘的清泉,一寸寸茁壮生长的庄稼就是故乡的标志。奶奶也在镇上照顾上小学的表妹,吃不惯自来水,每天早上背一壶家里的泉水到镇上的屋子里。我说你也不嫌累,但奶奶始终不会相信过滤的作用。纯朴的农人一个,她只相信自己亲眼看见的汨汨清泉。
遇上农忙,比如收稻谷,割麦子,扯花生,爷爷奶奶往往是凌晨三四点就起床了,忙里忙外,煮猪食,浣衣物,扫地坝……天微微亮,喝一碗粥,吃几口昨夜的剩菜便到地里开始忙活。单家独户的安全靠家里的两条土狗。两条狗也格外听话,砸吧砸吧吃了石碗里的食物也就安安静静呆在门口看家,听见主人回来的声响,一大一小忙不迭去迎接,摇着尾巴,哈着舌头,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背着竹编的背篓,走过纵横交错的田间阡陌,驻足采摘鲜果时蔬,只需一刻钟,便集齐了一日的菜品。用鲜榨的菜籽油烹饪,新鲜的蔬菜,辅上赶集买来的肉,柴火助力,自家的香酱调味,已然是佳肴美味。
其实按理来说,偏爱“天地乃吾家”的自己不会提及酸溜溜的离情别绪。一直笃定“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的理论,怎么会害怕离别。
事实证明,人总是要经历离别才能萌生 故乡 的概念。至少,于我而言是如此。年少时,志在四方,意气书生做着关于远方的梦;待归来,难再少年,锐气蕴藉做着关于故乡的梦 。
如今,我揣着几丝庆幸,还算年少的自己,意欲仗剑走天涯的同时,也念念不忘通往故乡的迢迢阡陌。
故乡即天堂,土地也等我埋葬
不见日暮乡关,始感相忆之深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