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面最乱的应该是那个小纸箱吧,里面装了一大堆积尘的东西,要不是我把刀放在手脉上,我妈早就扔了。
小纸箱里面有初恋的情书,车票,快递单子,糖果纸等等。
这不是收藏,我并不喜欢收藏,只是有些东西它代表着一个人,一个故事或者一段回忆,我不想扔了而已。
每次整理,我一定最先清理那盒最惹灰的录像带。
积满了灰,带子都粘在一起了。
磁带里面装着的是我和外公的一次游历。
外公旧时的家境很差,所以在年轻的时候没有留下任何照片,不过我还是很庆幸,外公后中年时期的模样,我是有印象的。
印象中的外公,属于一等一的美男子,五官精致,棱角立体,眼睛炯炯有神,高高的鼻梁搭配一副厚实的黑款眼镜,中等身材。
用现在的形容方式,浑身都是男人味,听我妈说,当年外公就是凭借着这张脸和那朴实厚道的老实人气息,把外婆迷得神魂颠倒。
但这盒古老的录像磁带,在我还没看的时候,就现在已经坏了。
我很想知道里面拍得怎么样,想看看亲爱的外公有没有出镜,更想亲眼看看后中年时期的外公。
父母因为工作的原因把我寄宿在外公家,一寄便是一整个童年,小时候对父母最大的印象就是,他们一边摸着我的头一边不停地跟我说要乖。
不过,我并没有没有因此而产生任何不适或者性质上的缺爱,因为外公已经把这一部分填满了。
可能骨子里天生有着独立,我并没有让在外地的父母担心,更没有让外公操心,小时候的我很乖很懂事。
这盒磁带的来源于一次很偶然的机会,爸妈到深圳出差,于是外公决定带上我去一趟深圳,顺便到欢乐谷玩一玩,那是我第一次去游乐场。
估计每个孩子心中都有个游乐场梦,那是所有孩子向往的地方,我也不例外。
一直到现在,每次跟外公见面,他都会笑着跟我说,你小时候最喜欢去游乐场了,从小就喜欢。
我不明白外公为什么会这么说,印象中我从未向外公提出游乐场的要求,可能我觉得不要求也是懂事的一部分。
所以我一直认为,外公能看穿我的内心。
出门前一天,外公骑车到城里亲戚家,借了一台录像机。
这件事情我印象很深,当时外面下着大雨,原本半个小时的路程足足花了半天才回来。
而外公回到家的时候,全身上下已经湿透了,身上的雨衣用来裹着那台录像机,单手紧紧地抱着它。
我给外公递过去一条干毛巾,外公笑着跟我说:“这次去深圳,我要全程把你拍下来,回家以后我们还可以看”
那时候我还不懂录像机是什么,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这台机器,外公也不忙着解释,只顾着检查录像机有没有被淋湿。
现在还能清晰地想起,外公的头发还没擦干,雨水顺着发尖滴下来。
很帅。
关于这趟旅程,其实我的记忆很少,但外公总是努力帮我拼凑每一块记忆碎片。
外公说,他给我买了一个氢气球,我紧盯着这个会飞的气球,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飞走了。
吃饭的时候也不愿意放开,后来外公害怕我饿着,便小心翼翼地把绳子绑在我的食指上,我才安心吃下第一口饭。
外公说,我第一次见着长颈鹿的时候,害怕地哭了。
直到外公拿着红萝卜去喂长颈鹿,给我做了示范,最后还是在外公的鼓励下喂了长颈鹿,我才敢慢慢靠近。
而这一切一切,外公都小心翼翼地录着。
外公还说,最开心的是能看到我这么开心,而最担心的事情就是手上的录像机没电了,因为他怕录不到我了。
这似乎成为了我和外公见面必谈的话题,每当外公说起这些事情,我都会很认真地听着,而外公都会很开心地笑着。
在旅行之后,没过多久爸妈便来接我到城里。
我记得我很难过地哭了,紧紧地抱着外公,我不想离开这里,但外公似乎没有跟我站在同一阵线。
他把录像磁带当作神秘礼物,连哄带骂逼着我离开。
虽然千万个不愿意,到最后我还是被强迫着跟爸妈离开了外公家,带着对外公的“恨”,就连临走前也没回过头看看外公。
到城里之后,一切都变得很陌生,跟周边的孩子也十分不合群。
一肚子的委屈和难过,面对暂时“陌生的父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我开始后悔来到了这里,更加“恨”外公把我扔到了这里。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
期间我曾经无数次要求过爸妈买一台能播放磁带的播放机,但当时的家庭经济状况并不好,爸妈并不同意。
直到后来家里条件好了,这种录像播放器又被淘汰了,而这盒磁带也随着时间推磨,坏了。
我还记得我们家刚装了电话,同时也给外公添置一台小灵通,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外公几乎天天打电话过来。
“我的乖孙呢,长个了没,磁带看了吗”
“好好读书,有空放假了就来看看外公,外公不出去”
虽然这样的电话或长或短,但总能让我重温像以前那样的窝心。
所以每到了寒暑假,我一定会回去看看外公,手里会提着一些我最爱吃的糖果零食,想分享给外公。
外公会乐呵呵地捧在手上,说我长大了。
而我每次都惊讶地发现,外公变老的速度远远超过我长大的速度。
以前每次到外公家,我总能远远看到外公站在门口等着我,同时外公也能一眼捕捉到我,向我走来。
现在他只能静静地躺在二楼窗边的藤椅上等着我,偶尔从窗边看出去。
有时候远远的从窗户看到了外公,明明两目对视,但发现外公已经看不见我了。
听舅舅说,以前外公只要知道我会过来看他,一大早起来就忙着张罗了,嘴里还一直唠叨着我只喜欢吃他做的菜。
只不过现在,我只能吃到外公那藏了很久的零食了。
就算糖果已经融了,外公还是会偷偷摸摸地捧在手心上,慢慢地放到我的怀里。
这我才意识到,外公那双皱巴巴的大手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我紧紧地握着外公的手,希望外公的双手能够暖和起来。
我一直认为,外公对我是有心理感应的。
上次外公生病住院,我刚到病房门口,外公直接就喊出了我的名字,紧张地用手盲抓着床边的按钮,想让自己坐起来,看看自己可爱的孙子。
外公真的老了,脸上的棱廓已经慢慢消磨了。
我用毛巾轻轻地拭擦着外公的手臂,吊针的手腕已经变得有些红肿了,我问外公,疼吗。
“不~ 疼... ”
外公笑得很开心,眼睛眯成一条线,隐藏在皱纹里。
这次,外公没有主动跟我提磁带的事情,我也没又告诉他磁带已经坏了,我只是告诉外公。
还记得你以前带我去玩吗。
我以前很害怕长颈鹿,你还给我买了一个很大的氢气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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