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元早看见了她和女教师,对她轻声喝道:“还不回家弄饭,我肚子早饿啦!”
这才是男人对女人的话,菊一阵兴奋双手捧着腹部大步朝坡下走。
担柴禾的男人和穿红花衣的女人,在莲眼里成了一片柔和动人的风景,她淡淡地笑了,而笑容里的忧愁依然鲜明如山野间的残红。莲在大石磐上又独自呆了半个时辰,让胸间的郁闷和委屈被清冷山风一点点化解。她喜爱万物丰茂的秋天,甚至深秋的那一层苍凉和冷肃。这令她回想起万州,炜带她登上高高太白岩眺望秋风中滔滔东去的长江,一股苍劲雄豪的激情满胸回荡。那激情此刻已不再重复,而是一层悲怆的灰色在慢慢朝她逼近,使天边云霞也带了一层斑驳的铁锈色。
缕缕白色炊烟从学校院子那灰黑屋瓦间升起来,莲才意识到该回家为小菁做饭了。
她下坡走得很急,像要把什么不快丢弃在山地里。在聪明懂事的小女儿面前,她尽可能轻松愉快,教她背唐诗唱儿歌,不让自己内心的苦楚去影响那纯真幼小的心灵。她要在小菁眼里,永远是温良可敬的好母亲。
莲刚到坡边垒砌不久散发着谷草清香的草树阴影前,被一个突然窜出的男人挡住去路。她惊得心房扑扑直跳,定睛一看那瘦矮猥琐的身形便明白碰上了谁。
“嘿嘿,莲老师,我等你好半天啰。”李正昌厚着脸皮朝她逼近。两眼的邪光白亮刺人。她退闪一边冷严道:“姓李的,再死不要脸纠缠,我喊人啦!”矮子毫不畏怕,阴险道:“你我有了一次关系,二次又算啥嘛,莲老师,你年纪轻轻漂漂亮亮何必为个死鬼守活寡呢?你我悄悄往来神不知鬼不觉,包你快活……”
“啪!”他脸上挨了重重一记耳光,莲恨恨地道:“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哪配当教师,快滚开!”满肚皮坏水欲火的家伙岂肯罢休,扑过来就把她往草树下按,口里淫浪地叫道:“美人儿,农民干得我也干得,你瞒得过大元的蠢婆娘,瞒不过我老李,来啊,莫假装正人啦,三十寡妇赛母狼哩!嘿嘿!……”女教师哪肯再次受辱拼力和恶徒争斗,用手抓破他面皮,矮子恼羞成怒蛮性大发,竟骑在她身上猛力卡脖子。
她脸若紫枣喘气难出,用膝头朝他双腿间狠狠一抵,“哎哟!”李正昌一声哀叫抱着小腹翻倒一边。莲趁机爬起来就跑,不料男人又窜跳而起从背后扑来,两个滚倒在草树下扭成一团。“来人……”女人扬声要喊,颈子又被手卡住,喊声立刻窒息。男人又占上风,喘着粗气道:“依了我两个都安逸……”女人还在挣扎可力量弱多了,危急之际心里充满了痛苦和绝望。
“咚!”正要得手的矮子背心挨了重重一脚,整个人飞起来又跌了个饿狗啃屎,他没看清是谁,翘起的屁股又挨一脚,痛得直滚。
“狗日的!你吃豹子胆啦?敢这样欺负莲老师,老子剥了你的狗皮!”
一个铁塔似的壮汉挺立他跟前,骇得魂飞魄散的李正昌懵了一阵,才想起这是大元的声音,不甘心地叽咕道:“你跟她的事当我不晓得么?”
“你还敢血口喷人,败坏莲老师的清白,老子敢杀你抵命!”大元怒火中烧,一把揪起他,挥拳要打。
他的手被莲挡住了,她噙着泪说:“大元,放他走,我不想把事闹大了……”
李正昌又来劲了:“松手吧,大元兄弟,人家莲老师都没啥呢。”
大元叫道:“莲老师,放了恶狗还会咬人,我一人犯法一人当,你莫管!”
他又猛踢矮子心窝一脚,狗东西倒地蜷缩成一团,好半天喘不出气来。他还要再打,莲抱住他的胳膊,吐不出声,泪水长流。
李正昌抓住机会跪在地上,打着自己的耳光说:“大元兄弟,我无耻我该死!若再敢冒犯莲老师,这条贱命就交给你了……求求你,放我一马,一辈子记你的大恩大德……”
大元道:“你的臭嘴巴还敢胡乱讲么?”
“不敢不敢!乱讲一句随便你咋个处置,我都心甘情愿。”他磕头如同捣蒜,一副骇得屁滚尿流的样子。
大元贴近他耳边低声吼道:“快滚!你敢再骚扰莲老师,老子就敢把你裤裆里那东西割了喂狗!”
李正昌如获大赦,连滚带爬狼狈逃窜,很快便没了人影。浓浓的夜气弥散也很快,一会儿坡地和下面不远的院落迷蒙不清了。这时传来了小菁稚气的喊声:
“妈妈!你在哪儿呀?”
“小菁!——我回来啦!”莲振作精神大声回应,走出几步又停住,对怒气未消的汉子说,“大元,谢谢你,要对姓李的多个心眼,他狗急跳墙啥干得出来。”
“嗯!”大元目送着那匆匆下坡的纤弱身影,心里暗暗发出一声长叹。他不敢去想,如果自己不惦记着女教师转回坡上看看,将会发生怎样可怕的事件。
这是一个无星无月无风无雨的秋夜,巴人村沉寂而冷峻,偶尔的狗叫声传得很远很远。
未完待续……
本文选自田雁宁的文学小说《无法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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