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巴山区许多贫穷、古朴的山村一样,巴人村多的是刚直忠厚的男子,以及爽丽多情的女人,但也有少许阴沉慧黠总是在动心机占人便宜的男女,就像一棵参天大树难免不结讨厌的油疤一样。小学校长李正昌就是这样一个角色。
李正昌又矮又瘦有点像戏台上的武大郎,他一对黑亮眼珠老在不停转动,似乎他是什么善于深谋远虑的人物一般。这家伙是私塾先生的儿子,搞土改运动时异常积极,有时呼口号一呼大半夜,唇干舌燥从不叫苦,被工作队保送进了县里工农干部速成文化班。他的同班同学毕业后不是当区长就是当了乡长,唯独他放回原籍做小学教师,莲分配来后他才做了两个公办教师三个代课教师一百多学生的校长。
据说他不走运的原因是作风不好,在干部班和女炊事员在灶房角落柴草堆里搞关系,给领导他们的一个南下干部看见,气得踢起大头皮鞋就朝他屁股上狠狠一脚,把他当官的前途也踢掉了。回到村里他赶快找女人成家恰好老村长嫁不出去的女儿肥妹在八方寻男人,一个饥不择食一个情乱发麻便草合为夫妇。肥妹是个大字不识体壮性野的女人,她除了上坡干活下厨煮饭上床睡觉生儿育女之外缺少情趣,肚内有些文化水水的李正昌在和老婆放纵情欲过后难免不空虚失落,光是想入非非无法得到满足,于是利用公办教师体面的身份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倒也有得手的时候。他吃过一回放肆风流的亏,在村里更是熟面熟眼容易招惹众怒,邪情孽欲只好镇压心底,在煎煮中不时闪动眼睛捕寻作科犯奸机会。
他是村里第一个教书先生文化人,又是有威望的老村长的女婿,再凭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巴和专门做给人看的正经,他在纯朴宽厚的山民眼里有些分量。肥妹更是把丈夫看作如同“金包卵”一般金贵,不管有啥风言风语她必然坚定不移地捍卫丈夫,还要在村头黄桷树下鼓起腮帮子唾沫四溅地大嚎:“我老公就是好裤裆里东西也好,想他的婆娘多吔,只有看着老娘流口水!……”肥妹的泼辣在巴人村很有名,其实她也有柔软和善的一面,耍泼多为金包卵老公,生怕他被别的女人夺去了。
莲分配到巴人村小学教书,第一次见到这窈窕清丽楚楚动人的女教师,李正昌眼珠子大了、喉咙里也差点伸出爪爪,魂魄出窍好久都收不回来。目瞪口呆许久才干巴巴吐出一句:“莲老师来巴人村,实在是校的荣幸……骄傲……连人也感到……感到冲、冲……击呀!”他本想说“冲动”,话抵口边又觉冒失便慌忙改了“冲击”。莲听了觉得有点滑却也没在意,山区小学教学的素质不高她早知道。李正昌一脸紫红,仍目不转睛盯着她白润娇艳的脸庞,邪火满心乱窜却又不能不死死压住,他从来没有这样兴奋和难受过。
莲的出现使李正昌几乎变了一个人,他原先不注重衣着,巴人村里就数他有文化怎么穿衣都受女人们关注。老婆人肥醋罐子也大,他也不想沾染村里风骚妇人,并非畏惧男人们的拳头刀子,是怕惹出麻烦没完没了,老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呢。
他穿一身蓝卡几中山装,小分头梳理得清清爽爽,一支“博士”钢笔插在胸袋里,膀子下总是挟着几本书,走起路来精神十足。莲起初并没太留意这位瘦瘦矮矮的学校负责人,觉得他是本地人又是领导应该尊重,不免有时对他微笑一下,常在想入非非的李先生顿受刺激,人就有点飘然,说话也颠三倒四。莲慢慢觉察到他内心的异常情绪,便巧妙地疏远回避他。对一个正派女人,任何大胆妄为的男人都有些畏怯。莲的秀美使李正昌心痒难耐,却又不敢贸然下手只好一次又一次遭受煎熬。
一个燥热的秋夜,莲关好房门拉紧窗帘洗澡,刚脱光衣服坐进浴盆里就听见门外有轻微脚步声,她警觉地吹灭油灯问:“谁在外头?”传来李正昌颤抖的声音:“莲老师,我想……想找你研究一下教材……”莲冷静地说:“明天吧,我睡了。”李正昌赶快应道:“好好,明天明天,打扰啦。”莲草草擦了擦身子就上床,很久不能入睡,总觉有一双歹邪的眼睛在黑暗中偷偷窥视自己。
一次他们一起到乡中心校开会,走在风光迷人的山道上两人心情都很好。一直动着心机的李正昌以为抓到机会,对她说:“莲老师,山美你人更美呢,我早想写首诗歌颂你,这下来了激情……”莲打断他:“李校长,歌颂这个词用在我身上不合适,肥嫂对你那么好,才该歌颂呢。”李正昌急了:“她一个农村傻婆娘,我对她毫无感情。莲老师,你到了巴人村,我才看到了希望动了真情啊!……”莲感到事情严重,正色道:“李校长,我尊重你,也请你尊重我。我很爱我的未婚夫,我们马上要结婚了。你再这样,我马上到县文教科反映!”“别,别……求你啦,莲老师。”李正昌差点朝她下跪,口气相当诚恳,“我决不再说那类无聊的话啦……”莲心地善良也不愿给人难堪,就当没发生那回事。
她和炜在巴人村举行婚礼,李正昌主动帮忙比谁都积极。不光因为炜是县委宣传部的干部,莲还是县委财贸部长夫人的亲姐姐,他只能把对莲的非分之想强压心底,还暗自庆幸当初没有冒失下手,否则他公办教师的饭碗也不保啰。莲和炜在安适优美的山村,度过了一段平静欢愉的生活,孕育了他们可爱的小女儿。
李正昌把满腹怨气通通发泄在肥妹身上,和她同房时脑子里全是那个美艳面庞在晃动。不知丈夫心思的肥妹还以为他太爱自己而奋不已,那毫不掩饰的快活传入巴人村清寂的夜空,听到的人会笑着说:“李先生和老婆一瘦一胖,睡觉也花样百出比唱风流戏还好听哩,嘿嘿。”
炜去邻县劳改煤矿之后,莲又感到他那对热辣目光在窥视自己,而且不只在暗中连明处也那么放肆。那无形骚扰在炜遭受不幸运回巴人村安葬后变为具体了,一次李正昌借着酒劲闯进她的寝室在讲肉麻情话,还恬不知耻地动手动脚。她愤怒委屈又害怕,在冷寂空荡的山村小学一个男人要胡作非为,她就大声吼叫也很难传到村里去。幸好有个洪亮的男声在喊:“李校长你婆娘在校门口叫你哦!”酒鬼才被吓住,悻悻地放开她从后门悄悄溜了。
未完待续……
本文选自田雁宁的文学小说《无法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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