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沿河踏柳,弦月已至中天。行人虽不见稀少,谈话的声音却似乎渐渐被夜色压了下去,最后只剩了苒苒和吴桐的打趣。
“江南春水绕过石桥
桥下船儿两头翘
波浪摇柳絮飘
飘来喜鹊枝头闹……”
一首小调轻轻响起,白衣少年温和的嗓音散开在暖风。明明是柔软的声线,却夹杂着莫名的疏离。
“河畔浣衣浸夹袄
水光粼粼映叶茂
转回身 颜相照 对目瞧
你话语轻描 似相告……”
小白编织手环的动作凝滞于熟悉的曲调,略一犹豫,清脆的音色转身绕进前者的温暖,相合而歌,眼眉低垂。
一前一后,少年几次想要回首,却被微微发颤的和音打乱了脚步;姑娘纠结着是否走得快些,却在决定的前一刻又把玩起柳枝,浓密的眼帘遮住盈盈羞怯。
人声纷杂逐渐变得遥远,两人不约而同地放缓步调,与同伴们错开些许距离,触摸着江南古意催生的缕缕温情。
吴桐一边感慨小何同学的勇敢,一边听得头皮发麻,寻思着这俩人真是棋逢对手,活脱脱从古代话本子里走出来的两位纯情小朋友,再机灵的面皮都遮不住那一股子延迟的情窦初开味儿。
然而此时的李苒则打心底里生发出一种眼睁睁看着自家这棵白菜被猪拱还不自知的愤慨,想要来段唢呐给这俩货助助兴。
吴李二人默契的对视一眼:一位忽略掉浪打浪的鸡皮疙瘩,单挑起一只眉毛,挑衅地笑着,非常希望开口刺激刺激对方出手打破这种穿越般的“美好”。另一位咬紧后槽牙,挤出礼貌的微笑,生生憋回一口浊气,暗中捏紧拳头,想象着这一拳下去会是个什么情景。
出于对古镇的尊重,话到嘴边拐了弯儿,拳头攥了一会儿无奈松开。两个人只是悄咪咪地加快脚步,躲开后面“琴瑟和鸣”的暴击。
事实上,何奕和白荼此时仍然乖乖地保持着一前一后的距离,随着歌声渐低,一点忧郁晕开在两人中间——天色渐晚。
最后还是何奕最先开口,担心回家太晚,再连累小白她们挨家长的骂。
察觉时候不早的苒苒转身挽起小白,代表她俩向吴何告别,还很有江湖风范地来了一句:“多谢款待,小女告辞。”
吴桐暗喜她一脸受不了了的阴沉,故意来了一句:
“姑娘客气了,只是不知姑娘往哪个方向走呢?天儿不早了,这人生地不熟的,若是姑娘们信得过,不如让我们送送,一定保证你们的安全。”
——原来他一早听出小白和苒苒不是杭州女子。
说这几句话,一则是故意惹一惹这个看起来容易炸毛的红衣姑娘,二则是出于为家乡提高旅游好感度的责任感,生怕这两位找不着回去的路,一气之下败坏了风评,三则是捕捉到小何兄弟对这答话的满脸失落,为朋友两肋插刀,不惜接受姑娘们打量流氓一样的眼神。
“我们只送到住处门口,不会失礼的。”
回口老血,吴桐恨铁不成钢地瞅了何奕一眼:你还想送到房间门口不成?
两个姑娘有点尴尬地扫视他们一眼,算是默许。
“苒苒姑娘,留个联系方式?”
作为长何奕一岁的大哥,吴桐在临别时给只知道傻乎乎挥手的小何打了个样儿。
苒苒翻个白眼,不情不愿地打开手机。
然后小何同学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殷勤地保存了小白的QQ号。
于是十九岁大哥的列表里,多了一个泼辣爽直的红衣女子。
于是十八岁的少年,也有了因一见倾心而牵挂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