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手机屏咻的一下变成黑色，伴随着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夜色中逐渐回归寂静与冷漠，余温悄然散去，指尖传来的触感变得冰冷，房间被一种诡异的安静和黑暗团团包裹，是一种深陷湖底的窒息感。

一个优美的弧度，手机以抛物线的方式稳稳落在床头，隐于黑暗深处。

文字带来的冲击比面对面交谈更让人无所适从，阿柚有时会产生这种感觉。想起对话框里那大段大段的文字，真实意义在推敲与琢磨间变得模棱两可和模糊不清。

深呼吸几口气，让内心快速进入平静，一种违和的舒适感从心底快速涌起，心跳从胸腔直穿喉咙瞬间冲破大脑，在汹涌的感情漩涡中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窗外汽车呼啸而过，在空气里留下长串尾音，打破房间里短暂的沉默，随即慢慢变淡消散，紧接着一辆挨着一辆，小世界又不得安宁。

手机开始剧烈的闪烁，伴随叮咚叮咚的提示音，好似要将世间所有的话语一次性说完般，之前的文字迅速被掩盖，全新的暧昧文字快速将其填埋。

深夜是可怕的，白天未产生的想法乘着夜色朦胧，以光速侵蚀本该安静的内心，部分指挥指尖快速挥舞，最终将奇怪的想法形成文字。

发送成功。

以大字形平躺床上，任由黑暗继续侵蚀床和头发。

冲动涌上心头，淋一场大雨，大声唱一首歌，喊出深藏心底的话语。

可是，这些都无法做到。就好像某些故事般，被谁强制按下暂停键。

贰

餐桌上，熟悉的语调熟悉的声音，吐露的本该是连贯的句子，却在空气的摩擦中变得破碎不堪。

阿柚努力克制那双想要伸出的手将散落在空气中的词汇抓住并拼凑成完整句子，好让自己快速理解以便做出适当回应，于是，一切如常。

本该似炙热夏日里的十公里不间断长跑一般大汗淋漓，却在晚风的洗荡中只剩下云淡风轻，舒缓的语气明明最安抚内心，却让人觉得某一刻超越了现实。

和阿力的那场约定，是荷尔蒙作用下的电影，承受着满目憧憬，在旁人故事里。

阿柚突然想逃离这场和阿力的晚餐。

街边黄色路灯打在汽车玻璃上，折射出一道彩色的弧线，背后是其他顾客大声的笑和谈，与眼前温柔、轻细的语调形成鲜明对比。

该说些什么来填补？在时间轴线上胡乱穿行的两个人，朝着世界疯狂嘶吼的某个人，被踢进黑暗浸染的小黑屋，永远禁闭中。

没有如洗月色，说不出那句“今晚的月色真美”，风很安静，躲进厚厚的云层里，不愿光顾人间，所以也没有“风也温柔”。

树木丰满的枝叶将天空完全遮蔽，走在黑暗世界里看不清彼此表情，无所谓伤心或开心。

道路太宽也是一件极好的事，距离太近时可以远离。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的。

有一场故事，谁也没有提及。

叁

旁人在使劲鼓掌和嬉笑，对着阿柚站立的舞台上。

是不是相同的话语回响在耳边无数次，自己的心也会变得踌躇和迟疑，开始郑重重新审视内心真实是否果真如此，许是旁观者清。

阿柚不知该如何回复旁人的热情，在这场两个主角的剧本里，被错认是主角的阿力，已早早将自己摘了出去。

没有人愿意上演独角戏，在不该是主角也没有陪演的故事里。

阿柚内心如热锅上的蚂蚁，在舞台上来回游走旋转寻觅出路，涨红的脸庞像是陷入感情的甜蜜里，台下响起热情的鼓舞与打气。

也许本就没有出路，不是主角的两个人，能演出个什么剧情。

可这个故事的主角，在观众的眼里至始至终都有一个人。

肆

所谓改变，就是一个不主动的人开始变得主动，而一个主动的人开始退缩。

阿柚躺在床上，回复着无关紧要的消息，那场约定弹进阿力对话框里，被多次提起。

就像是无数个不免入俗的故事般，峰回路转之时就会有新的契机，最初不愿入局的那个人，却突然想要开始尝试游戏人生。

盯着闪烁的手机屏幕，阿柚突然失去了所有勇气和决心，连退出舞台这件事，也不再是一个人的事。

生命有无数好玩的事，一个人两个人表演都挺有趣。

伍

聚会，散场，聚会，散场。

在行走过程中，一直存在的距离开始变得清晰，可怕的是保持清醒，还要时不时假装入迷。

围着湖水述说昨日的故事，将所有条件和结局都讲明，清醒者之间的游戏，像极了爱情。

阿柚多次神情恍惚陷入回忆里，无数次挖掘心底真实的自己，在虚幻与现实里，无法做到和阿力一般进退自如，慢一步的人，总是会获得观众的更多注意。

无关紧要，很多东西都无关紧要，学会彼此的模式，一切都变得顺畅无比。

剔除不完美的部分，剩下的就都是完美了。

从前也是这般絮絮叨叨吗，看着阿力一直上下浮动的嘴唇，阿柚在心底嘀咕。

树上一阵阵鸟鸣，草丛一阵阵虫鸣，和阿力轻柔的声音融在一起，阿柚伸出手，一把抓住飘荡在眼前的词语，拼凑在一起还是不懂是什么意思。

阿柚想起来有人曾对她说，是故事也是事故。阿柚想不明白。

也许阿力明白。

“约定还作数么？”

还作数么

2021/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