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心晴
01
过年回到小城，一群初中同学喊她聚会。原本对社交没什么兴趣，因为新近谈了个男朋友，心里有点想向他炫耀自己往昔魅力的缘故，便欣然答应了。
聚会那天，她特意穿了件修身的白色蕾丝连衣裙，外搭红色呢大衣，画了精致的妆容。不巧，男朋友临时有事去不了了，等她一个人赶到聚会的KTV时，同学们已经到齐了。
她注意到，男同学的目光齐刷刷的盯着她看，她有点懊悔不该打扮得太“用力”，本来到场的女同学就不多，况且初中疯玩的年纪，她的没心没肺给太多同学留下深刻印象。
和她玩得最好的四林招呼她坐下，一边说女大十大变，变淑女了，一边叫嚷着迟到的人罚酒。几杯啤酒下肚，她渐渐玩开了，点了首刘若英的《后来》给大家助兴。
刚唱了个开头，有人推门进来了。
昏暗的光线下看清楚是顾晓枫后，她心里突然就一阵乱跳，声音也跟着卡了壳，他不是几年前就跟着家人迁居外地了吗？
02
音乐静静地流泻在空气里，像是所有偶像剧为久别重逢的场面晕染的背景曲，顾晓枫也看见她了，又好像没有看见她，他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好像只是在观察包厢的环境，她不在他的注意力里。
他背后还跟着一个眉眼温顺的姑娘，应该是他女朋友，她想。
假装着镇定，她视线重新回到屏幕上，强迫自己认真地唱歌。余光里瞥见，他坐到了自己身边，他转身很温柔地问那个姑娘要喝点什么，想唱什么歌，女孩摇摇头，他又回过身，从桌子上抓起了话筒。
猝不及防地，他的声音跟了进来，他们从来没有一起唱过歌，此时却默契地像排练过一样，他唱歌一向很好听的，她知道。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在......永远不会再重来，有一个男孩爱着那个女孩”
一曲唱毕，顾晓枫终于回过头来，看着她，轻声地说“好久不见，你又漂亮了”
说罢，不等她开口，起身牵着那个姑娘离开了。
她在那刻有些失了神，好多年不见，顾晓枫变高了变帅了，还是他一直很高很帅，只是年少的自己从来没有发现。
一句简单的寒暄，就只是这样吗？
回家的路上，她脑海里不断地浮现出顾晓枫年少时的模样，那个一身校服，笑起来有点羞涩，眼神又时时充满坚毅的男孩，那个说喜欢她笑的男孩。
顾晓枫，唉，她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03
初中那会儿，她像只小鹿跑得飞快，男孩子都追不上她；她不矫情，被男生恶作剧了从来不哭鼻子告老师，所以男孩子们尤其喜欢她，渐渐地都和她称兄道弟。可是，顾晓枫是个例外，他以欺负她为乐。
英语课上，老师让同桌一组依次站起来现场模拟英语对话，轮到他们这一组，无论她念什么句子，顾晓枫都答一句“Oh Shit”，老师气得直拍他脑袋，他却朝她顽皮的眨眼睛。这样的男孩子让老师头疼，也让她头疼。
初中毕业，临近分别，顾晓枫表现的特别不舍，在她的同学录上，洋洋洒洒写了整整两页纸，她叫嚷“给别人留点空间”，没有时间细想这个专爱欺负她的男孩的反常变化。
后来，她考进重点高中，频繁地收到顾晓枫的来信。那会儿手机用户很少，大家流行写信，各种好看的信纸特别畅销，顾晓枫的每一封信都很长，写他那所学校的生活，写他后悔没好好学习，写很多她觉得无关痛痒的话。
有时候，顾晓枫也会打电话，长长的宿舍走廊里只有一个插卡电话，顾晓枫说很久，她点无聊，心想，他这是把自己当电台知心姐姐了吗？
终于有一天，顾晓枫在电话里说，我想见见你。
04
一段时间没见，顾晓枫穿着打扮、言谈举止好像变了个人一样，个头也蹿得老高。他略羞涩地笑着从包里拿出一个水杯说“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欢的那个杯子，我在商场找了好久，服务员差点要跳起来骂我了”
她记起有次电话里提到过水杯的事，没想到顾晓枫这么上心。像以往任何一次收到男生礼物一样，她含笑着说谢谢，并问他喜欢什么，自己好买个回礼。
顾晓枫一脸严肃：“我只是喜欢给你买东西，不是为了要回礼”。
那个周六的下午，顾晓枫骑着单车载她穿过小城的大街小巷，他说“你知道我初中那会儿为什么老欺负你吗？因为我觉得你生气的样子特可爱”，他说“你知道吗？你笑起来可好看了，我们班有个女孩笑起来有点像你，我就一直盯着她看，她都生气了”。五月的空气里弥漫着花香，她望不见他说这些话时的表情，可他的声音那么温柔，像柳絮轻轻地飞舞，迷住了她的眼睛。
不是没有想过和顾晓枫的可能，只是讨喜的性格和长相让她在男孩子中间格外受欢迎，顾晓枫给她留下的那点念想很快就消散在紧张的课业和与男孩子们的嬉笑打闹中。
时间过得飞快，顾晓枫陆陆续续送了她很多小礼物，发卡、头绳、手链......，她奇怪一个男孩子哪来这么多细腻的心思。
圣诞节当天，在去往学校的公交车上，她和好朋友抱怨自己的英语词典丢了。晚上，她收到了圣诞礼物，一个苹果还有一本词典，附带的便签上写着：圣诞快乐！坐车注意安全，被跟踪了都不知道。
熟悉的字体。
噢，对了，他还送过一个MP3，是自己最中意的一款，里面下载好了歌曲，有他喜欢的林俊杰和她喜欢的刘若英，他还当面给她清唱了一首《一千年以后》，清冽的声音直流心底。后来才知道，为了这个礼物，顾晓枫旷课打了半个月的工。
顾晓枫对她的喜欢肯定无疑，只差一个表白。
她特别怕这个表白。她弄不清楚，她是喜欢顾晓枫还是顾晓枫的礼物。况且，她那时刚刚收到校草的情书。顾晓枫也许会是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吧。
所以，当顾晓枫双臂颤抖着揽过她的肩膀，说出那声，我喜欢你时，她坚硬地摇了摇头。
“我只把你当朋友。”
05
以后许多年，她交过几个男朋友，收到过不少贵重的礼物，她摩挲着那些礼物时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然后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顾晓枫。
她记起有次在小区楼下偶遇顾晓枫，他慌慌张张夺路而逃。谁知道礼物背后，他做了多少次爱的“跟踪狂”。
等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爱情好像变了质，每个人都掂量着付出，再没有青春年少全心全意的喜欢 ，只可惜从前她视而不见，如今想而不得。
她感谢上天选择在这样的时机，让多年后的他们一起唱着《后来》，为回不去的时光做结。
也许那个男孩早已忘记，
可她还想说，时光啊，请跟年少的顾晓枫说声对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