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很长,最重要的话都用黑体标了出来,可以跳着看。
我总是睡的很早,起得也很早。早早从喧嚣中脱离,赶在世界醒来之前,抓紧感受大地的酣眠。
这里说的世界,具体是指我的寝室,楼道走廊,和房间外的街道。
别怪我说得浮夸,人们都这样说,动不动就“大家”,“人人”,“社会”,我的看法与写《人间失格》的太宰治一样,一个人口中的“别人”,往往只是他自己而已。
像现在的夏天,五点半起床,天已经大亮。不必开灯,房间光亦足。我不喜欢人造灯光,冷漠无温度,聒噪,不如阳光安静。先做二十分钟早操,正如村上春树作品中的人物一样,总是热爱运动。
身体保健这一块,的确要跟日本人学一学,不是学方法,是学意识。在日本,如果妻子使丈夫变胖了,是要受婆婆责怪的。
早操要做的安安静静,室友四人尚在深不可测的睡眠中。绝不能像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里》里的那个室友一样,大放着广播体操的音乐去做。
桌子上的圆柱形糖罐,银色长臂台灯,地上的钢脚凳,绿色塑料水壶,都位于某种凝固的氛围中,与人们热烈攀谈活动时看起来仿佛不是同一物体。
死物因人的行动而富有生气,于是人热爱被死物包围。自己创造生机,岂非接近神?
人在使用死物时,可能有这种心理。
洗漱完毕,将水壶对准之前留下的水渍,一丝不苟地归位。这个水壶我曾有个一模一样的。打碎了。用完全一样的东西代替之前的东西,说似乎富有某种隐喻。两个物体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线牵引,剧情狗血的肥皂剧中,总喜欢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室友也常买一模一样的鞋子。
我装好背包,一般是书,矿泉水,纸巾,笔记本,笔。轻轻带上门,门锁啪的一扣,将一屋子的酣眠重新扣起。
这就是要去海边。
我喜欢在夏天的海边读书,凉爽,开阔,有氛围。这样做的人不多,要么去海边不带书,要么看书不去海边。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脑子里常有这么一句话,正是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
在我看来,海与书同样浩瀚,充满深邃的意味。一个位于现实,一个位于灵魂。
我在海边总是读通俗小说,有时是村上春树,有时是渡边淳一,时而夏目漱石。
至于显然应该读的《老人与海》,至今没有读过,觉得过于经典,声明显赫而难以招架。经典常常如此,借由卡尔维诺对经典一词的解释——“经典是这样的书籍,对于保留机会等到阅读的最佳时机来临的读者而言,所蕴含的丰富体会也丝毫不减。”
自己是在保留机会,反正经典仍会是经典。
晚上回寝室时,室友都在。我很自然地加入大家聊天的话题中去。我知道他们白天都做了什么,一个忙着兼职赚钱,一个在寝室打游戏,一个去上重修的课,一个会去陪女朋友。
大家白天各怀心事地活动,晚上各怀心事地聊天。第二天周而复始。
人有趣的地方在于,明明各说各的故事,却都能聊得热络。
谈孤独?每人皆在列,只是自觉不自觉。
不去海边时,我定期去健身。
学校的健身房虽然老旧,但是设备一应俱全。早先在健身房请过教练,后来是自己从网上查找注意事项和动作要领,去健身房请教前辈,逐渐有了一定基础。我喜欢健身,这项活动只有长期坚持才能获得收益,跟读书如出一辙。慢条斯理,欲速则不达。
那些看完题目即可的文章,我不读。
在那里我认识了现在的女朋友,那天她一个人来,下身黑色健身长裤,上身粉色长袖健身衣。
我们一起谈论健身,谈论书,谈论理想的生活,谈论身边的一些人和事。
我突然觉得,一肚子的话终于有人可以诉说。两个人谈共同的事,谈共同的人,这很难得。早年喜欢泰戈尔,他说,“爱是理解的别名。”
借由她的鼓励,我开始正式发表文章,寻求关注与认可。
我很羡慕她,把自己喜欢的事情做的有模有样,开自己的淘宝店,做自己的公众号。
她说,我和她很像。只是差了一点果断和热情。
回想起来,以前和人说写作,就像石子投进泥潭。
每个人都在讲话,却没有在回答。
周国平在《爱与孤独》中说,孤独与爱是互为根源的,孤独是爱寻求接受而不得,爱是对她人孤独的发现与抚慰。他继续说,爱和友谊不能将孤独根除,但足以将它抚慰。
这就够了。
我爱她抚摸我的毛发,将我豢养。就像《小王子》里的小王子一样,把小狐狸驯服。我可以蜷缩在她怀里,体会她的鼻息。
再后来,我和女朋友去看海。没带书,手牵着她。
那天,我看见有人坐在海滩上看书,一个人,旁边放了一个背包,我走近看,背包微微敞开——水,食物。
看起来是有点孤独。的确。
“我以前也这样…”
“那以后,我和你一起带书来看。”
她的长发飘扬在海风中,身后是巨大的夕阳光线,高大的废弃的水滑梯,白色的盐渍从那些弯弯曲曲的内壁反射出光辉。她的脸颊明亮,
海鸥盘旋而来,小孩子把石子投进海浪,退潮声开始奏响,广场的循环广播被关闭。
我很想抱抱她,我确实抱了抱她。
孤独也罢,每每孤独之时,我们放开手脚做自己。
但孤独不是指一个人,不是冷漠,不是无所求无所爱。
孤独是轻,米兰昆德拉《生命不可承受之轻》中所说的轻。
我们时而轻,时而重。没有一种孤独是谁独有,大家平分秋色,都在一边孤独一边等待。
等待一处良辰美景,抖抖身上的仆仆风尘,落地生根。
就像我抱着她的时候,怀里是没有风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