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色渐渐暗下来,兜里的小炮仗也放的差不多了,屋里大人们就该喊了:“XX,回来看晚会了”.于是跑回家,一进屋,酒席正酣,掀开棉帘子,有股酒菜混合的香气扑面而来,桌上正吃到上铜锅子的时候,木炭燃烧的热气蒸腾,把八仙桌上方悬着的灯泡都蒙上了一层水雾,灯光变得温暖朦胧,到今天,我仍然觉得,冬夜里最能带给人温暖的是家里那暖黄色的灯光。
年夜饭一般要吃到九点半,上完了最后一道八宝甜饭,今年的年夜饭就算结束了。大家收拾桌子,撤下盘碗,沏上一壶茶,要浓一点儿,因为今晚要守岁,靠浓茶提神呢。各色的葵花籽,黑瓜子,干果子,糖果都放在攒盒里端上来,大家一边喝茶嗑瓜子吃零食,一边看春晚,议论着哪个相声好笑,赵本山宋丹丹的小品怎么还不开始,倪萍今年怎么不主持换成周涛了之类的闲话。
我们小孩子现在都不让出去乱串门了,要一直等到初一才能出去拜年。所以我和弟弟就只能在家找乐子。把桔子和小苹果放在烧得滚热的炉台上烤,桔子一会儿就能烤好,吃起来热乎乎的。小苹果需要的时间长点儿,还要小心看着,不停的翻面。等到整个苹果摸起来都软乎乎,苹果皮有点半透明的时候,就算烤好了。不顾烫手,趁热把皮揭掉,里面的果肉软而近流质,吃起来特别像苹果馅饼里面的味道。
十二点钟声一敲,外面就像按下了发射按钮一样,鞭炮声一起想起来。这时爸爸和叔叔带着弟弟去院子里把大挂的鞭炮用一根长竹竿挑着开始放。那鞭炮的声音,感觉一下都能崩人个大跟头,我是只能躲在屋里,捂着耳朵,透过玻璃窗看的。放完鞭接着放各种烟花,院子里几家轮流放,总得持续一个小时。等到院子里的地面被厚厚的红色炮仗皮盖了一层时,大家就盖回屋睡觉了。
早上照例起的早,生怕小朋友,同学来拜年的时候还没起来,那就要被他们开学的时候拿到班里笑话好几天了。起来从头到脚换新衣新鞋新袜子,洗漱完了就冲下楼,爷爷奶奶早就端坐堂屋的太师椅上了,我带着弟弟先给他们磕头,收了大红包,就心满意足的去等着吃饺子。
妈妈和婶婶起的更早,大概就睡两三个小时的样子,就要起来开始包饺子。饺子馅儿是昨天下午就调好的。每年我奶奶家都要准备三种馅儿,三鲜,牛肉和素馅儿,素馅儿饺子专给奶奶吃,因为她信佛,常年吃素。小孩子喜欢吃牛肉的,一咬一个大肉丸,还有滚热的汤汁滴出来,每年吃初一的饺子,妈都得让我先微上条毛巾,省的脏了新衣服。
刚吃完饺子,还没来得及喝碗饺子汤化食呢,就陆续有人来拜年了,有的是来给爷爷奶奶磕头,有的是我和弟弟的小伙伴来约我们一起去某家拜年。这时候爸爸和叔叔也出门去拜年了,去之前爷爷照例要叮嘱一番哪家哪家不要漏掉之类的。我和弟弟兜里装满了糖,都是我俩从攒盒里面特地挑出来的奶糖,巧克力糖之类的。早上收的红包也放在兜里,硬硬的,走起路来能听见和裤子的摩擦声,有种特别的满足感。
街道上到处都是出来拜年的人,人人穿着新衣,脸蛋被冻的红彤彤的。路上有昨晚放过的炮仗皮,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简直像快乐的协奏曲,每个人脸上都很高兴,看起来心满意足。拜年活动一直持续到中午,吃过午饭后,下午就开始打牌了。俗话说“过年三天无大小”,家里爷爷奶奶这些大人们可以凑两桌麻将,两桌够级,至于我们小孩子就在小方桌上拍画片赢糖果。记得有一年,弟弟最喜欢的一张变形金刚画片输了给我,惹得他哭了一鼻子。
吃过晚饭,老老小小都困乏不堪,而且初二是出嫁额闺女回娘家的日子,还要为第二天的午饭晚饭筵席准备,所以大家都早早的洗漱睡下了。
爷爷家的小四合院七年前就被拆掉改成了商品住宅,街坊邻居们有的回迁了,有的去了其他地方买房。大家离的远了,只能通过打电话拜年。现在城市管理越发严格,过年也没人放鞭炮了。爷爷奶奶去世了,我和弟弟都成家立业,有了孩子,现在轮到我们给小辈发红包了。可是,我还是无比怀念那些有红包领,有鞭炮放,有邻居可以走动拜年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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