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什么是悬崖勒马。
我说犯罪的前一刻,想到的是江山社稷、人生美满,而后放下屠刀,坐以待毙。
你说不是,讲点人话,贴近现实的。
我再说:在你做了低头族,差点撞到柱子前一刻,止住了脚步。
你摇摇头,说:是在你快泻火前一刻,勇敢地拔出来,而后狠狠射在墙上。
我冷笑一声,讥讽道:怎么,昨晚又搞了一个。
你再次摇摇头,而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字一字吐出:两个月前搞的一个,擦枪走火,一不小心勇气没提上来,百万雄狮直捣黄龙。
我惊讶,张了张嘴,小心翼翼问:怀了。
你第三次摇摇头,显得那么无力和生无可恋,而后用极度低沉的声音说:我不知道怀的是不是我的,我们只发生过一次,那天雷雨交加,我工作烦闷,就去了一次夜店,那个人,和我年龄相仿,我们一对眼就知道各有所需,开了几瓶酒,谈了人生大事、前世今生,说到苍穹星空、宏图伟志,越说越来劲,就上楼了,离开前,她说你是我见过最棒的,下回有缘再续一次情。
然后呢,你怎么知道她怀了。我连忙说道。
今天,我下班后又去了那次的夜店,这次,在门口的停车场看到了她,她裹着大衣,看着我双眼很久很久,大约十分钟后,她说我有了,我当即转身走人,谁知道那他妈的是谁的。
说到后面,你状若癫狂,最后一句是嘶吼而出的,但说完就蔫了,好像抽光你全身的力气。
我想了想,问:那个女的有追来吗。
其实我此时更关心那个是不是你的,只是见你状态,不好直接问出口,怕你挠我,挠的头破血流还不罢休。
你第四次摇摇头,一脸懵逼,整个人又低沉了很多,在黑夜的街道旁佝偻着沉默着。
那夜,我没得到确切答案,你不断摇头,一步一步渡远。
我本以为这件事告一段落,没想到,六个月后,你开始满世界找人,最后还辞了工作,去另一个城市找,找那个对你说怀了的女人。
再三个月后,你回来了,但却丢魂落魄,没了往昔的愤世嫉俗、吐槽打炮,开始疯狂的工作,发癫似的赚钱。
我问你事情原由,这次不怕你挠了,看到你这样,说实话,兄弟我心痛。
而事实你也没动手,和我说了这桩离奇的惨案,直叫人捶胸顿足、仰天叹息,道苍天怪哉。
你说那晚在停车场,你转身走后藏在了一边,直勾勾看着那女的无声哭泣了半个小时,直到滚烫的眼泪逐渐冰冷,那个女的才开车走了。
你说看到那女的转身那一刻,好像看到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好像看到了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所以,你打了一辆车,跟了上去。
我知道,你不是铁蛋神侯,并非无情无义,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这个存有一丝德义的渣男,还是于心不忍。
你接着说,此后几个月,你在那女的家的附近埋伏许久,但只看不动手,直到有一天,你两不小心撞见了。
我后来猜测,这个不小心是你故意安排的。
你跟我说,这几个月埋伏,看那女的上班、回家、去医院,生活检点的不像话,平平常常、规规矩矩,只是衾影独对、面若寒霜。你说自己错了,从一开始就看错了这个女人,那个怀的,是自己的。
我大骂你:那还不认亲,别人怀了你的骨肉,你还装作无知,形同陌路,让她孤零零一人,你去死。
你不屑的一笑,好像是在无情地嘲笑自己,一声冷漠地奚落不断在你脑海中回响,你对我说:我他妈的拿什么养,拿我这颗分文不值的赤心,还是拿我那微弱到可怜的工资,别扯淡了,我自己都只能勉强存活,再接手个鲜活的生命,这是在要我和她还有他的命。
那你就带她去堕掉啊,送佛送到西。我也怒了,大吼道。虽然我是你兄弟,但是你的懦弱和胆怯让我决定永生永世鄙视你,说这件事没发生在我身上也好,说我不配做一个兄弟也罢。
你回我说,堕胎是杀生,一命抵一命,你是不会这样做的。
至于不小心撞见后发生的事,你一直不曾对我说,言论这是这一生都赔不尽的债。而我记得,第二天,你就开始满城找人。
如今,我们都四十好几的岁数,十几年前,你创业成功,拼下了一番不菲的身价,然而,你还在不舍地找寻那个对你说怀了的女人。
可是,这还会有结果吗,此生,等到我们将入黄土,能找到吗。
找到那个对你说:你是我见过最棒的,一个女人。
我想,这样的女人,一辈子,有一个就足了。
悬崖勒马,擦枪走火,都比不上这样一个女人,因为她的世界里,只有你一个英雄。但你不要让这座英雄碑倒了,轰隆隆无情地推倒,砸碎了一颗规整的爱心。
瞧,我那兄弟又出发了,去找寻那个女人,算算,孩子都快成家立业了。
不过,会不会再开启一段轮回的旧事,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