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见过那么诡异的雾。一团一团浓得化解不开,像魔鬼的脸。直直地撞向缓慢行驶的车子。坐在车里似乎能听得到魔鬼的狞笑。
五米之外一片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车里,除了一个陌生的司机,就是在机场接到的共同搭车的三个陌生的男乘客。
一路上他们热烈地聊着天,似乎彼此都很熟悉。或者他们彼此并不相识,只不过因为北方人的豪爽让他们彼此很快地熟络起来。司机时不时地给我递句话,可能怕我尴尬吧。我不擅长聊天,更不擅长和陌生人聊天。所以,我跟他聊起了这雾。
我在北方生活过二十几年,但从没见过这么诡异的雾。在离家二十年重新踏上故土的这个深夜,车子缓缓开在陌生的郊外荒凉的小道上,雾气森森,在凌晨时分,车里坐的是一群陌生的男人。如果在另一个地方,我想我一定没有这样的勇气。离别多年,故土依然能给我信任和安全感。
司机说,这样的雾以前也有过,只是很多年没见。今天碰巧让我赶上了,就像今年的冬天北方从来没下过雪,偏偏我乘坐的飞机要降落时下起了雪,机场跑道打滑不能降落。我想可能我今年的运气确实不好吧。
车厢里聊兴正酣,车子猛地一震,发出一声闷响。感觉后脑重重地在椅背上撞击了一下,生疼。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司机和几位男士已经下了车——汽车被追尾了。这运气是背到家了吧!
我一个人默默地坐在车里,任他们去处理事故。午夜,黑暗的乡间公路,车灯发出的昏黄的光,灯光化不开的浓雾。后面的车一定紧跟着我们的车,在我们的车突然刹车的情况下造成了追尾。
嫂子打电话给司机埋怨他让我在机场等了两个多小时。妹妹发信息来问我有没有吃东西。爸爸已经熬好了小米粥等着我回家吃。
在这样的深夜,我不想去埋怨飞机的晚点,也不想去怨责汽车的追尾。这些年,对一切不可预期的强加于身的坏运气我已经学会坦然接受。至少今夜,我知道有一个叫家的地方在等着我,不管多晚。
雾依然很浓,车速依然很慢,我的心却很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