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花的花期是多长呢?我并不清楚的知道,只知晓它的花期很短。它盛开于春日,也凋谢于春日。在春天的三个月中,它只占了很小一部分,却足以使整个春日绚烂起来。樱花于春日的意义正如那个男孩在女孩人生中的意义。
01
火车驶过隧道之后,阳光和煦的照在车厢的窗户上,宽阔的草地已绿意盈盈。
是樱花开放的季节了,女孩拨开窗帘,望着窗外的美景暗想着,眼中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悲伤。
“姐姐,你是回家还是去旅游呀?”一个奶呼呼的声音响起。女孩寻着声音找去,却不是如她想象的一个小男孩,而是跟她差不多年纪大小的一个男孩子。许是老天爷的厚爱,这个男孩的容貌似是经过精心雕刻,下颚线过于分明,显得他很是清冷,可与他的声音很是不符,给人一种反差萌的感觉。
反差萌三个字停留在脑海里,女孩震愣了一下,另一个男孩的身影显现在脑海里。
是周琛,女孩喜欢叫他琛宝宝,因为周琛的脸真的很是可爱。当时明明已经十五六岁的年纪,可女孩总觉得他只有十岁的样子。无他,男孩的声音和容貌真的不像十五六岁的样子。特别是他的身子,他的身子很是瘦小,像是风一吹就倒的那种。但是周琛的心理年龄却不止十五六岁,他看的远,知道的东西多,很多事情他比一些大人都要看的透。
02
“姐姐?”一声姐姐将她拉回现实,女孩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回盯着男孩看的眼神,回答了他的问题:“回家。”顺带道了声抱歉。
男孩羞涩的摆了摆手说没事,并询问了女孩的名字。
女孩犹豫了瞬,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名字,只微笑着道:“我相信所有的遇见都是一种缘分,但既是过客一场,又何必在乎姓名;若我们能长久的相识,那姓名也不会显得很重要。更重要的是,你需要记住的是这一段旅程,而不是一些无所谓的代称。”
女孩说着,眼里却泛起泪花,她微笑着撇过头,眼睛慢慢闭上。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另一个男孩的一撇一笑。这段话发生在女孩与周琛的初遇。
当时的女孩不过十四岁,正遇上暑假,希望能出去旅游,家里当时却希望她好好学习,认认真真的备战中考。女孩却觉得她的人生不应该只有学习与书本。一个向往自由的人是不希望自己被捆绑住的。所以她与家里吵了一架,拿出珍藏已久的私房钱,留下一纸书信,便离家出走了。
女孩没有目的地,只找了辆最近的火车,准备坐到终点站,看看沿途的风景。再找个时间买张票又坐回去,她不能离开太久,她这个年纪出去太久了,父母总归会担心。然而最终她还是没有如自己想象中的一样马上回家,因为她遇到了周琛。
03
刚上火车,女孩有些慌张,但更多的是欣喜,她享受着这种一个人外出的感觉。她如同一个新生宝宝,未见过外面的世界,一直四处张望,直到周琛坐到她的面前。
女孩的视线被吸引了,这个男孩明明看着比她小很多,可他身上有着一股从容的气质,还有一种淡淡的忧伤时刻萦绕他身边。
“你好,我叫于樱,出来散心的,你呢?也是去旅游吗?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女孩活泼的性子,丝毫不认生,笑嘻嘻的望着坐在前面的男孩率先开口道。
男孩似是愣了一瞬随后回答了她第一个问题:“不是,我是回家。”那一声回家涵盖了许多,似又是停顿了一瞬,才缓缓道出女孩之前对那个男孩说过的话。
于樱当时并不懂得适可而止这四个字,她也没有在意男孩说的话,或许她当时并不理解也不明白。一个十四岁的女孩难以抑制自己交流的欲望。她对着他侃侃而谈,诉说她的烦恼,抱怨着她的家庭。她说她讨厌父亲的霸道,不讲理;不喜欢母亲的唠叨与驳斥。
当时周琛是什么反应呢?于樱记不太清,或许她当时并没有太在意,但于樱猜想他大概是淡淡的表情吧,反正他这人对什么事都是淡淡的。
周琛不怎么回应她的话,尽管她当时说的很激烈。但小孩子性子的她并不懂得成年人之间的相处方法,她当时只是觉得她很喜欢这个小男孩,尽管这个小男孩看起来并不怎么想搭理她。
04
火车到站了,意味着分别。周琛最后还是回应了于樱的碎碎念,他说:“你的父母很爱你,尽管他们用的不是你喜欢的方式,但这是个不变的事实,好好珍惜吧。”
周琛说完,准备离开。但他最终还是没走成,他一瞬间的心软与对于樱的劝说将他们两人之间连上了一段难以割舍的关系。
于樱扯住周琛的衣袖,眼中满是泪花,喊道:“哥哥,我离家出走的,没有地方住,你能收留我吗?”
或许周琛此刻应该抽袖离开的,可或许是那一声哥哥或者是那满眼的泪水,又或许是因为于樱太小了,周琛害怕这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受到伤害。总之周琛最后还是将于樱带回去了。
一路上周琛的话仍旧很少,只是叮嘱了她一些事情。于樱由此知道周琛这次回去是奔丧的,他爷爷走了。于樱问他,他为什么是一个人回去,他父母呢。
周琛没有回答,只拿出手机要她给家里人打电话,让他们放心。于樱拗不过周琛,打了电话回去。
家里人果然急的不行,硬要于樱说出在哪,要来接她回去。于樱拒绝了,她说她可以每天给家里人打电话,但是她不会马上回去的。再任凭父母怎么问,她也不说话,只说想回去了自会回去的。
于樱看着是个开朗的性子,好说话,可硬要她在一件事上拗起来,是很倔的,最后父母只得妥协,但是要她到了一个地方就拍照告诉家里人,且必须时常保持联系。于樱应了。
于樱挂完电话就扯着周琛一起拍了张在车上的照片准备发给父母,被周琛按住了。他说:“我给你拍张个人照吧,他们更放心些。”
当时于樱并不懂,可后来于樱明白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跟个男孩子在一起,怎么着都是让父母揪心的行为。
05
火车站到周琛家的距离并不远,很快就到了。周琛帮于樱拿着书包,带她走回了家,一路上周琛的表情都是淡然的,直到他看到家门前办丧事的棚子,眼中才闪过一丝沉重的悲伤,越到里面的灵堂,周琛周身的丧气更重。
“琛琛回来啦。”尸体冷藏柜的边上倚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显然是刚哭过,看见周琛似是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周琛看到连忙走过去扶着老人,声音尽是温柔:“奶奶,您坐着,不忙活了,是孙子回来晚了,对不起你们。”
“说什么呢。”奶奶敲了周琛的头一下,嗓音中又带着点哭腔,随后停了瞬道:“你爷爷故意的,他不想让你看到他走,他也不想看你哭,有我在他边上哭,他就受够了,他嫌烦呢。”
周琛默了瞬,最后点了点头,道了声:“知道了。”随后和奶奶说明了下于樱的情况,然后将她带进了他的房间,将她安排妥当了,叮嘱于樱不要乱跑,乖乖待在房里,顺便将手机递给她,让她没事可以玩手机或者看书,随后他便一直忙活去了。
于樱到他家的几天没经常见过他。只是难免人多嘴杂,会时不时听到他亲戚的一些碎言碎语。也没什么,就说他性子冷,他爷爷待他那么好,不过回他爸那里住了几年,就忘恩了,眼泪都没掉过一滴。
于樱翻着书,听着外人讲的,很是想反驳,周琛不是这样的,他只是看着性子冷而已,可他真的是个很温情的人。他怎么会不掉眼泪呢,只是他的眼泪从不给人看见罢了。
他刚回来的那一晚,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一直掉。他可能以为于樱睡了吧,但于樱是有点认床的,更何况屋外办丧的声音也很大,她根本睡不着。周琛坐在屋里哭了一晚上,于樱就在床上躺了一个晚上。她一直没有开口,或许她知道周琛不需要。
天亮之后,周琛还是那个淡然的人,他藏起所有悲伤,将伤心的自己留在黑夜。
06
丧事办了几天,上山那天,于樱跟着去了。虽然她跟这群人素不相识,可是于樱很喜欢周琛的爷爷和奶奶。周琛拿给她看的那些书里有着爷爷的一些笔记和随笔,于樱很喜欢爷爷的文章,也很喜欢爷爷对生活的一些态度。于樱喜欢这样一家人,所以她去了,虽然不曾见过爷爷,不曾与他交谈,总归希望能送送这个开朗而又通透的老头儿。人埋了也就剩一捧黄土,这一生算是已埋葬,只给在世之人留下一抹回忆。周琛的爷爷是,周琛自己也是。
那一天周琛终于停了下来,回到这之后的忙碌使得他无法想太多,可一旦停下来,他却坐在房里发起了呆。于樱翻出包里放着的糖递给了周琛,其实她那天晚上就想这么做了,可终归是不忍心撞破他的难堪,小心的保护着他的那一方脆弱。
周琛接过糖,似乎才想起她来。他顿了一瞬,随后道:“你该回家了,买车票了吗?我帮你买吧,明天可以吗?明天送你回去。”
于樱摇了摇头,拒绝了:“琛琛,你奶奶是这样叫你的,那我叫你琛宝宝好嘛?琛宝宝,我跟我爸妈说了,在同学家里玩玩,归期未定。他们本来担心来着,我就给他们拍了你家的照片,你不介意吧?”于樱笑着道。她没告诉周琛的是,她跟父母讲了实情,其实父母是极力反对的。但是她跟父母说了不要逼她,她不希望自己的生活充满遗憾,这次她希望父母能让她随着性子做一次选择。她心疼眼前的男孩了,终归希望能安慰安慰他。
其实这几天呆在家里,她也大概清楚了周琛的情况。父母离异,是爷爷奶奶拉扯着长大的。十岁那年,父亲提出带他去城市住,爷爷奶奶本不愿意,因为他父亲又找了个老婆,爷爷奶奶怕周琛受到伤害。都说苦难中长大的孩子早当家,周琛怎么会不贪恋爷爷奶奶留给他的温暖呢。可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拉扯着他本就是个累赘,他还太小,担不起整个家,所以他同意了。十岁的他进入了那个不属于他的家。他走的那段时间正是初春,樱花盛开的日子。这些都是周琛奶奶告诉她的。
07
周琛没有强求着她回去,可能认为她小孩子心性,热情退却了,自会主动要求离开。而且他似是这几天劳累过度,已心力交瘁,眼里是藏不住的疲累,分不出心里管这些事情。于樱要他去床上躺会儿,等他睡熟了,才悄悄拿着本书去找了周琛奶奶。
周琛奶奶很是温柔,看着她的眼睛总是充满慈爱。她听着奶奶讲起周琛儿时的趣事,也知晓他的性子本不曾这样沉闷。他的父亲跟家里算是半闹僵的状态,因为一些年轻时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因为父亲的原因,这几年里他与爷爷奶奶的联系也很少。在他心中对爷爷奶奶许是愧疚的吧。
于樱在周琛的家里待了许久,一直到暑期快结束,周琛大概自己都不曾知晓于樱会待这么久。
整个暑期,于樱一直跟在周琛的身边,周琛热爱写文章,他也会经常教给于樱一些写文章的技巧。而于樱很喜欢看书,经常会认真读周琛的文章。两个人凑一起也算是绝配了。周琛整个暑期听得最多的大概是于樱的“琛宝宝”了。每次于樱一叫,周琛都只能无奈的笑笑,纠正过几回没纠正过来也就慢慢试着习惯了。
周琛也带着于樱去看了他家门前的樱花树,虽说光秃秃的没有花的开放,但周琛似乎钟情于这棵树。后来得知是周琛和他爷爷一起种的,很小的时候种的,算是两人悉心照料它到这么大的,也算半个孩子吧。当时于樱猜周琛大概透过树在怀念他爷爷,后来想想,大概还隐藏着另一种感情吧。
08
暑期快结束的时候,是她父母来接她的,她记得奶奶当时很开心来着。她家里人给奶奶买了好多东西,还说麻烦了两个月,要给奶奶拿钱,可是奶奶没收。我觉得是挺麻烦的,还吃了他家很多饭菜呢,就拿钱要给周琛。周琛开着玩笑道:“怎么?奶奶不收,我就看着会收钱的样子。”但其实回想起来当时周琛的眼里是很沉的,沉到许多情绪大人都琢磨不透。最后他们还是没有收钱。
回去之后于樱和周琛还是会保持一定的联系,但是因为他上高中了,要住宿,电话只能一个月联系一次。于樱本来寒假还想去找他的,可是他说他没有回去,他爸爸不让。她以为是真的,可是终归他骗她了。
初春之后,于樱联系不上他了。打电话永远是关机,发消息从来没有回。于樱其实很心慌,但当时只是在慌是不是很久没见,他有了更好的朋友,不想理她了。直到熬到中考完,她考上了跟他一样的高中,她想我们终于可以天天见面了。
于樱迫不及待的坐火车去找他,去到了那个小村庄,见到了他的奶奶,也终于见到了他,在他爷爷的墓碑边上。
他走了,没有遵守她们之间的承诺,他去了一个于樱怎么也找不到他的世界。
他走的那天,樱花凋零,他就屈着一条腿坐在树下,感受着凋零的樱花划过脸庞,眼神一直盯着远方,似乎在等着什么人。最后樱花凋尽,他永远闭上了眼睛。
“他一直在想念你。”他的奶奶如是说。
他的奶奶已经苍老了很多,他的爸爸已经准备将老人接去城市了,其实周琛下葬的那一天,老人就该走了,可她一直在等待于樱。她将周琛的日记交给于樱,目送于樱离开这个给了她梦的小地方。最终周琛的奶奶没有离开这个她住了许久的地方,她吞药自杀了,带着对她老伴的怀念,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以及对儿子的憎恨。
于樱翻开周琛的日记,她知晓了那段周琛未曾提及的黑暗时光。她十岁到十五岁的那五年受尽虐待,父亲的忽视,继母的残忍,弟弟的针对,或许是几句话概括的事情,可于樱无法想象她的男孩到底是怎么活过那五年的。周琛回去的那一天就知道他活不长了。他在多次残暴的被打后,脑内淤血积存已经压迫了神经。或许可以治疗,但于周琛而言,已经没有必要了。
09
赠予阿樱的一封信
亲爱的阿樱:
请允许我这样叫你,这几天我头疼的厉害,视线模糊了很多,大概时日无多了吧。
樱花快开了,很可惜不能与你一同欣赏。我很高兴遇见你,虽然于你而言,这并不一定是场美好的遇见。
你的出现是我生命里的一道光,是我五年黑暗人生后那一股安抚的风,遇见爷爷奶奶是我十岁之前人生的幸运,遇见你之后是我十五岁之后人生里的幸运。很可惜,它太短了,短的我有很多事不能和你一起做,很多话不能跟你说。
很抱歉骗了你,其实我一直未曾去学校,我休学了,这次休学大概是永久了。我多想每天都与你联系呀。可是我不能,我不能这么自私的,我希望你能慢慢忘记我的存在,这样就算你知晓我的死讯也不会那么伤心了。我不想看你哭的,你一哭我的心都化了。第一次见你哭的时候我就想,这个女孩真的很想让人保护她一辈子呢,很可惜我做不到了。真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爱你疼你的人,虽然你这么小说这些有点过早了。
还能说些什么呢?好像一下笔就不知道写什么了。家里的狗狗很好,奶奶很好,那棵樱花树也很好,而我……除了有点想你,一切都好。我多想……再见你最后一面啊。
阿樱……最后,请带着我的那一份,活的精彩,活的幸福。再见。——来自琛宝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