辙子就在陈良家门口看见了他。

“早，辙子。”陈良说。陈良家的新房就在老房子旁边，在两座房子的前面有一片禾坪，陈良家的乔迁之宴就摆在这里。这会儿刚过早上八点多，他们家门口就已经支起来从各家各户借来的大红色八仙桌，满满当当摆了一整个禾坪。有几个做饭的阿姨早早地就来到了这个地方，开始了一上午的忙碌。

辙子饥肠辘辘。他早上没吃饭呢，往常做农活以后，他都要回到家煮一碗清汤挂面，就着一小碟辣椒酱油吃完。有时候家里的老母鸡下过鸡蛋，就拿一个煮了半熟，打在面条上面，再滴上几滴香油，倒也吃得舒服。只不过昨天陈良说过，今天早点来，有事情和自己说。

“早，陈良。”

“你快过来！”陈良一脸兴奋，“来看这是啥。”辙子心里一动，小脚步跑了过去，只见陈良捧着一个小瓷碗，里面游弋着两条青色的小鱼。

“哇，小鱼？你哪里摸来的？”辙子惊讶的问道。“昨天下午我去河边，刚落了大水嘛，有个水洼，里面有好几条，不过昨天我捡回来死了几条，只剩下两条，我给你一条吧。”陈良说。

辙子拒绝了，他说:“我觉得他俩还是不要分开，万一养死了就不好了。”他又想起之前自己给了陈良几只小春蚕，结果养了一年变得有几百只，陈良一个没看住，全让他家大母鸡吃了。他想了想说，“那你放我这养吧。”

陈良:“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接着好像又想起什么，就说:“你吃饭了吗。”

辙子这时闻到了一股很香很香的味道，夹杂着陈良他家的桂花香味，钻入了自己的鼻子。他的肚子顿时有了反应。

“没吃，饿着呢。”话说着，他已经不自觉地和陈良一块儿走到了厨房门口，这才闻清楚了那香味原来是来自于花生油。

阿姨就在厨房做早饭。一般家宴没有早饭的，这只不过是辙子来得凑巧。阿姨看到了辙子说:“哎，你来啦，没吃呢吧？”

她说着，锅里的花生油冒了一点点烟，阿姨娴熟地把早已经打好的橙黄透亮的鸡蛋液倒了下去，轻微地噗噗声顿时响起，一阵香味四散开来。阿姨用锅铲把微微发泡的鸡蛋细细搅得匀匀的，又翻炒了几下，蛋花儿就变得又细密又绵软。接着，阿姨把早已切好的葱花、胡萝卜丁、青椒丁、腊肉丁和香芋丁倒了下去，略微翻炒了一下，香味愈发丰富诱人了。隔夜的米饭取来，一股脑儿倒了下去，再撒上盐、倒上生抽、老抽和一点点的蚝油，均匀地翻炒开来，金黄的蛋花和青葱、红萝卜丁将锅里装饰的色彩斑斓。

阿姨看着辙子，笑着说道:“想吃还得等一会儿，饭香不是一时的。”她又用锅铲接了点儿水，淋在了米饭周边，翻转着铲子把米饭和各色食材搅拌均匀，在滋滋的油香味中盖上了盖子。

辙子从来没这样做过，他不会做腊肉，但是他知道，腊肉对于米饭来说，就好比香菜之于牛肉，番茄酱之于薯条，或者花生酱之于热干面。更小的时候，家里人把腊肉片片切了，放在半熟的米饭之上，蒸至全熟，则米饭色泽饱满，每一粒都有着腊肉特有的咸香味，润透着腊肉的香油味儿。

很快米饭出锅了。他闻见了腊肉和香芋掩盖不住的弄弄香味，接着是蛋炒饭和花生油在一起产生的难以抗拒的油香。米饭确实五色斑斓，金黄的蛋花儿和透着生抽红亮颜色的米饭、青椒、胡萝卜、微红的腊肉丁儿，更重要的是，米饭上面还有几块儿金黄焦脆的锅巴，那是他最喜欢吃的了。

他好像一下就忘记了礼数，忘记了刚才答应着陈良关于养鱼的事情，也忘记了刚落在米饭上面的两三粒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