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人生就是不断失去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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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者的传记浩瀚如繁星。有无数作家和读者妄图通过分析一个他们并不熟悉的人的一生,来寻找通往成功和伟大的密径,即使他们知道所谓的天赋和努力,在命运或者说运气的左右下根本不值一提,他们却仍然乐此不疲。

这让这本失败者的传记显得异常珍贵。《斯通纳》写的不是别人,而是我和我们,是我们最最熟悉和了解的人。书中出现的每一个人,都有我们身上的一部分,消极的或者说是极端的,不被我们自己喜爱的,甚至不被我们自己承认的那部分。

斯通纳度过的,是不断失去的一生。他曾经期待过的友谊、亲密、平静、激情、爱、智慧全都离他而去,最后离开他的是生命。

“从长远看,各种东西,甚至让他领悟到这点的这份学问,都是徒劳的一场空,而且最终要消解成一片他们撼动不了的虚无。”

这样的人生是否有意义,是否值得过?当我回顾斯通纳这个Loser悲剧的一生,让我能深深记住并诉诸笔端的,是那几个为数不多的快乐片段。

在大学二年级的英语文学基础课上,斯通纳在恩师斯隆的引导下,聆听到了莎士比亚穿越了两千年时光的低语,感受到了灵性初醒的喜悦。

在每个周末与费奇、马斯特恩的小酌时,被马斯特恩毫不留情地冷嘲热讽,斯通纳感受到的是被理解的感动,这份友谊在马斯特恩死后缠绕了他和费奇一生。

在老校长家的招待会上,斯通纳与美丽的伊迪斯目光相遇的那一瞬间,他一见钟情。

在女儿格蕾斯诞生的时候,斯通纳从对孩子无微不至的关爱中找到了为人父的乐趣。

在情不自禁地爱上凯瑟琳之后,斯通纳体会到了激情、情欲和深情,从建立在理解之上的爱情中,他获得了短暂但珍贵的平静。

斯通纳曾写过一本学术类书籍,在他想要着手第二本书的时候,他的写作总是被生活中的各种不幸打断。如果斯通纳能够摒弃肉身的七情六欲,去做一个像恩师斯隆那样的,献身于学术研究的人,他是否能够成功?精神生活的幸福,是否能够战胜世俗生活的痛苦?他的好友马斯特恩曾这么说过:

“你觉得这里有某种东西,有某种东西值得去寻找。其实,在这个世界上,你很快就会明白。你同样因为失败与世隔绝;你不会跟这个世界拼搏。你会任由这个世界吃掉你,再把你吐出来,你还躺在这里纳闷,到底做错了什么。因为你总是对这个世界有所期待,而它没有那个东西,它也不希望如此。”

大多数人都不具备获得成功的条件,那就是——与世界拼搏的勇气。我们只是这样一种蛋白基的人形生物计算机,不知疲惫地执行着既定的程序,直到耗尽一生。幸运的是,我们不知道命运给我们写了怎样的脚本,这让我们可以活在对幸福期待中,依靠咀嚼越来越淡的快乐回忆来熬过此生。

或许斯通纳对世界的期待毫无意义,意义只存在于寻找的过程。这段文字描写了斯通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的想法:

“他模模糊糊地回想着自己念念不忘的失败——好像他有多重要。此刻,在他看来,这些想法太平庸了,太不重要了,与他曾经度过的生活相比太没有价值了。”

人生就是一段不断失去的旅程。在前行中,我们逐一扔掉那些曾经珍视的东西,我们轻装上路,最终步入死亡,任凭它带走还未来得及失去的一切。结局早已注定,每一个在清晨醒来的人,都是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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