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小皎跟男朋友分手的第三天。早上在食堂远远地看到她,觉得她整个人状态很不好。我心里突然生出了几分歉疚。
这么说吧,小皎的失恋跟我有很大的关系。但是别误会,我可没有插足别人感情的癖好,虽然那个男生在我看来真的很帅,且是个名副其实的学霸。
如果不是偶然在校门口看见他搂着一个漂亮女生的肩头,我肯定会继续羡慕着小皎的好运——毕竟她男朋友那么优秀,作为朋友我不能嫉妒,仅仅保持羡慕的心态还不行吗?可是现在,我突然可怜起小皎来。
可怜她那天一大早就发信息跟我商量:男朋友过生日,送什么能让他眼前一亮?我淡淡回复:没男友,没经验。要不偷偷出现在他们校区,送他一个惊喜?
小皎收到信息,当下来了精神,一个劲儿地夸这个主意赞。我被她烦得不行,就打趣:你去他们校区可得小心点儿。听说播音系都是颜值高、口才好的优质帅哥,到时候可别把定力不足的你给诱惑了。
哼!不存在的,我心里只有他,看都不会看别的男人一眼。小皎的回复斩钉截铁。于是我识趣地闭上嘴,手指飞快地划着手机屏幕:重色轻友的家伙,祝你好运!
之所以说她重色轻友,是因为她常常为了那个男生的一条信息就放我鸽子。比如早就约好了一起看展或者去图书馆,结果那天只要男友一跟她联系,她必定立刻把我们的约定抛在脑后。然后像只小宠物一般,撒着欢儿向那个人奔去。
我常羡慕她的幸福,却也暗地里觉得她太过投入。记得刚入学时,她曾经多么高冷傲娇!站在校园歌手大赛的舞台上,她既唱得了刘若英,也驾驭得了麦当娜的曲风。决赛那晚,她虽然没拿冠军,但上台送花的人很多很多,直到她怀里的花都抱不住了。而冠军呢,只收到两束而已。
也是在那个晚上,男友打听到了小皎的联系方式。后来两人很快确立了恋爱关系。谈到这一点,小皎总是满脸羞涩,同时又对老天充满了感激。哦,遇到他真幸运!他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她情不自禁地感叹。
我当然很为她高兴。但有时候当她告诉我,两个人打算去某个地方短途旅游,我心里会有隐隐的不安。也许我太保守,觉得女孩子在外面过夜不好。但又不忍心浇冷水,毕竟她看起来很期待出游的样子。于是,一次、两次、三次,小皎周末总不回校宿舍住。
话说回来,那天在校门遇见她男友的“不忠”行为后,我情商迅速变低,一怒之下就找到她,把那个画面完完整整地描述了一遍。
那时候的她大概还在想着他的生日,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还不断质疑我:“你认错人了吧?”“你看到的那人穿了什么样式的衣服?”
我完全理解她的反应,但也十分肯定自己没瞎。还能怎么办呢?我不想让她受到更大的伤害。于是无脑如我,竟然这样跟她提议:别管他过不过生日了,干脆我陪你一起去问个清楚!毕竟你没亲眼目睹,只有我可以作证。
小皎像看一个陌生人那样地瞧着我,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不用不用,我自己问。我默然。拿起书包去了图书馆。
接下来,小皎没有把问的结果告诉我,只轻描淡写地说分手了,以后要把精力放在学业上。我知道她是怕我担心,却又不想多说心里的伤痛。其实,她在恋爱期间何曾耽误过一丁点儿学业呢!
也许因为对方是个学霸吧,小皎也一直在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她参加院里的辩论赛一举拿下冠军,又去勇敢冲击校级决赛;她负责组织和主持的各场学术讲座总是得到导师的表扬;我们写个小论文都要被老师催、骂、改无数遍,而她却轻轻松松就发表了。
我明着说她重色轻友,内心里对她和她男友佩服不已。如果是我,肯定也不能接受自己心目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是个花心的死渣男吧。
第二天我终于忍不住了,虽然小皎自己不说,可她茶饭无思、心神不宁的样子太让人难受了。我觉得那个男生可能根本没意识到他变心对小皎的伤害。
以目前状态来看,他甚至都没有跟小皎说清楚吧。不然为什么我们骂他负心汉时,小皎还替他辩解,难道还对他抱有幻想?既然事情是因我而起,那就厚着脸皮去为自己的朋友讨个公道吧。
我知道那个男生是他们学院的学习部部长,所以弄到他的手机号轻而易举。拨通电话,直接发问:你凭什么这样欺负小皎?这两天她看上去就像没魂了一样!难道有了新欢,你就完全不顾她的死活了?
我像机关枪一样,一股脑儿向他倾泻心中的不平。这固然是因为小皎看上去太可怜,更大的原因在于我受了“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种思维模式的禁锢。
奇怪的是,对方并不作答,但我知道他在听。我生气地想:大概这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如果小皎当时去质问他,面对的是这样一种“不承认、不解释、随你骂”的状况,肯定给气炸了。
就在我准备挂电话时,他发声了:很抱歉。现在我不便解释,明天下午四点我们见面说吧。麻烦你帮我劝劝小皎,尽快忘了我。我实在是无能无力。
无能为力?!我心里一阵冷笑。变了心的男人说辞就是多,当初开始时怎么那么有激情有动力的?
但我没有说什么,而是冷静回他:好,见面再说。我心里想,无论电话里说还是见面说,你都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已经移情别恋了,难道还能说出个花来?
我感觉自己这一整天都被小皎的忧郁笼罩着。看看表,马上四点了。我关掉电脑,快步走向校门口。远远地,我就看到了他——身边还站着那天被他搂住的女生。
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此刻终于看清楚了。可是为什么眼前的姑娘很不对劲?她当然是很漂亮的,可是身体太过瘦弱,眼神也涣散无光。我只是想跟她对视,并没有要对她讲话的意思,她却很害怕似的,一直往他的身后躲。
我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疑惑不解。终于,他拉着那女孩的手,艰难地开口:这是我前女友,我们是高中同学,本科也同校。后来因为考研目标院校不同发生分歧,就分手了。没想到两年后见面,她病得这么厉害。
前天你看到我们时,正在往医院赶。她害怕见生人,更怕见医生,所以要一直拉着她。你说,我该怎么对小皎说这些?我知道她很坚强,可她遇到这种事情,一定也会受不了。唉,总之我不值得她那样难受!
我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他还在说着,旁边的她却一语不发。她的眼神仍然充满警惕,好像随时准备逃开。我不无尴尬地发问:你一个人在照顾她?她的家人呢?
“她妈妈陪她来的,为了方便在我们学校的附属医院就诊,阿姨在这里租了房子。她们是通过我父母跟我联系上的”。他还在说着什么,我却听不见了。我又想到了小皎。
“小皎已经见过你父母了,他们对于你们的关系不认可吗?”我忍不住问道。
我父母对小皎印象很好,他们还特地嘱咐我要跟她解释清楚,别伤了她的心。可是我该怎么解释呢?告诉她前女友的病情严重,现在需要我陪伴就医?可是这个就医过程要持续多久,连医生也说不准!
我感觉他瞬间变得沧桑。他的话还在继续:就连舍友也一直在劝我不要放弃小皎,他说前女友生病不是我的责任,让我想清楚再做决定。我已经想过了,不能轻飘飘地把她当作一段往事。
曾经快乐、优秀、健康的她,也曾在名校就读,也曾是父母的骄傲。我不知道她之前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她现在随时会自残。既然知道了,我就无法若无其事地继续从前的生活。我们认识多年,即使没有爱情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陨落。
我人生经验不足,没办法作出符合众人标准的明智决定。情况就是这样,我不想永远对小皎说“抱歉”。所以再次麻烦你,跟她说说吧。
我看到她踮起脚尖去擦他的眼睛。我也装作无意间去推推眼镜,其实是为了抹去滚下的泪珠。我跟他挥手:放心,我马上跟小皎解释清楚,她会理解的。
我眼前浮现出小皎郁郁寡欢的面容,又想到了对他的误解,猛然间想起了史铁生的那句话——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
掏出手机,我给小皎发了条信息:对不起,我把你的幸福搞砸了。可你知道吗?你没有爱错人,我真羡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