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纱站在进站口目送着可轩,她对这样的场景早就习以为常。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便充当了一个目送者,她记不清了,好像自从有了他,那个让自己无法释怀的梦魇,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那个菩提子的主人。
可轩是个怎样的男孩?在她的眼里。
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刻,朱纱并未将可轩当做男孩,而是把可轩看做和他一样的存在。只因在饭店里匆匆而过的一个对视。那个复杂眼神里包含的一切情感朱纱都尽收眼底。和当初的他是那么的相似,只是后来,自己再也不曾见到他的凝视,尽管他的眼睛是那么的漂亮。
所以,朱纱不能与可轩同行回平蓝;
所以,朱纱更加坚定了寻找他的决心。
她久久的立在进站口,虽然可轩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检票口。她还是站在那里,思考着自己的去处和下一个寻找的线索。直到火车站内的值班人员提醒她下一轮的检票即将开始。她才姗姗的挪动自己的脚步,向站外走去。
零点的泰山境内,气温带着少有的北方清冷。她从挎包里取出丝巾搭在自己颈部。坐在站前的石阶上。手机电量已经严重不足,她此刻还不想投奔宾馆,吹吹凉风,能够让自己冷静冷静。
朱取出一支烟,掏出火柴盒才发现火柴早已见底。她苦笑着,将火柴盒捏扁再放回包里。取下叼在唇边的烟,连着鬓角低垂的发一同挽在耳后。
手机突然亮起,是一条短信。是他的。
“回去吧,你找不到我的。”手机号码显示的是陌生城市,看来真是准备充分啊。朱纱鄙视的看着十一位的手机号,开始在原信息上进行编辑回复。
红色的电量格闪了两下,自动关机。一个旋转的M在欢快的音乐下轻松退场,剩下漆黑的屏幕合着夜空,玩着遥相呼应的游戏。
“嗒!”朱纱用脚后跟狠狠的顿了一下台阶,起身捡起挎包大步流星的朝着七天快捷走去。
“你好,要一个标间。”朱纱手里攥着身份证站在七天前台。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标间已经订光了,只剩下大床房和双人间了,您看?”
“怎么都行,先开一个吧。”
“好的,身份证,还200元房费,谢谢!”
“喏。给你。”
“好的,309。您的房卡。”
朱纱置若未闻,整个人像是没了重心一般的转身向电梯口走去。
“朱小姐,朱小姐,您的证件!”身后的服务员追了过来。
“哦,谢谢!”朱纱拿了身份证,按亮了电梯按钮。
“还有房卡,小姐。”
“嗯。”
朱纱现在异常的紊乱,一门心思的想尽快找个地方充电。电梯里,她一个人回想着刚才信息的可能性。
三楼灯亮了。她恍恍惚惚的寻找门牌,一瞬间想起了纱厂二街的老房子,门牌是左单数,右双数,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母亲是否找自己已经找疯了。她有点想家了。
309,长廊左侧的尽头,靠近着马路和落地窗的一个房间。刷开房门,插上房卡,疾步走向床头,插头,充电器,手机,所有的东西被她直接从包里倒在了床上。
手机又亮了起来,旋转的M再次出现,接着是屏幕上亮起的是有他的背景。短信提醒处闪烁着两个蓝点。她点开,看到了另外两条短信:
“阿纱,我们真的没有必须继续了,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不能也无法给你想要的幸福。”
“你为什么不回信息!你到底想怎样,你非要找到我让我难堪,然后两败俱伤,鱼死网破吗!”
朱纱看着信息,呼吸平缓而温柔。她用右手的食指指尖慢慢的拂过屏幕,停顿于信息上一字一句之上。
这些字都是他一个一个打出来了,他在哪?又是在一个什么样的情况下给自己发信息?是否黑夜里孑然一身?还是枕边早已睡有他人?是酒后意气用事的胡话?还是处心积虑的分别?
混乱的思绪像极了织毛衣时的反正针,你只能找到起毛的线头,却怎么也无法解开完好的扣。
她又重新的认真的读了一遍短信,一共只有三条,寥寥的数十字,便能支撑她的整个夜晚,支撑她看上一夜。
两败俱伤、鱼死网破。
说得轻巧,受伤的不见得是双方,破网的不见得是游鱼。
她偷偷的试了试,回拨短信上的号码。暂无法接通。结果和料想的一致,从来没有如此精准的一致。看来这条线索是不可能的。
她忍不住,忍不住的将信息删除,这是不好的信息,他发来的。他从不给她发不好的信息,朱纱手机上有一个文件夹,专门安放着他发来的短信,那些数千条的短信都是温暖的,有温度有心跳的,是真真正正的事实,如同他温柔的眼睛和宠溺的笑。
所以!所以朱纱不允许不好的出现,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行,那不是他,不是真正的存在!
朱纱飞快的打开草稿箱里的文件夹,要马上,马上看他之前的信息,不然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就像一个膏肓的病人渴求稳定的氧气和充足的温暖一样。她打开了属于过去的真实。
“你好,朱纱,我是你们的大客户,今天见到你······”
“你好,朱纱,感谢你想我详细的介绍了贵公司的······”
“你好,朱纱,中午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朱纱,今晚有一个电影很好看,有没有时间,我想······”
“朱纱,生日快乐!我从武汉赶了回来,给你带了礼物······”
“阿纱,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我爱你······”
朱纱看着信息,飞快的,不间断的。她翻越的速度还在加快,仿佛不能停止一般,她从微笑,变得冷峻,从平淡变得激烈。看着看着,她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肩膀也不受控制的颤抖。
颤抖似乎成了一个信号,开启闸门的信号,她实在是没有办法继续看下去了,却又不敢合上手机,她知道一旦合上手机就意味着斩断了她和他之间所有的联系,一旦合上手机,整个黑夜都会让人喘不过气。一旦合上手机,世界之于她,剩下的只有抛弃。
“啪嗒···”手机从手中滑落,她仰面朝天,泪水像深夜的雨无声无息的滑落。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眼中竟然蕴含着如此丰沛的水,好像泪腺是天然形成的泉,不思回报的涌出。
房间里的灯自始至终都没有开,门卡斜斜的插在卡槽里,门半掩的开着,桌上的东西也从未动过,大大的双人床上,朱纱合着衣服蜷缩在被窝里,露出的只有一双不堪重负的粉色登山鞋。
她睡着了,不知道哭了多久的睡着了,脸上还残留的泪痕和花了的妆,唇边不停的是喃喃的抽泣。
整个房间阴暗的了无生气,唯一的一丝光亮是跌落在地板上的手机,屏幕上面的文字还跳动着最后一条信息的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