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印度人说:“人应该把中年以后的岁月全部用来自觉和思索,以便找寻自我最深处的芳香。”而我觉得,人若是从少年和青年就没培养这种找寻的习惯,那怎么可能在中年一下就觉悟了呢,所以,现在就开始闻香识自己吧。
——远山归舟
那天看得贾平凹写他来城市后,会经常想念起十几岁放牛的情境,觉得住城里怎么样都不自在,我的思绪便也飘到了陕南的山上了,叠翠声声,朝雨暮霞,总是充满鲜活的色彩。一个人的成长,总是萦绕不同的风景,而拥有过海洋、高山、辽原,闻过花香,静沐过月光的孩子,终究心里会有另一番的天地。
少年的黄昏,喜欢在驼城的东山上看日落,整个城市的轮廓便尽收眼底,虽没有照相机,但目视成像的广角的镜头和那份阔达,多少年都印在我的记忆中。而今,离开故乡择留的城市,每当黄昏,我都踱步聆听,想在这昏暗的霾色和喧嚣的声浪里再次感受一下日落和辽阔,反复寻而不得,便觉得忧心了。
找个高台看黄昏,跑到立交上、楼顶上,闪亮的霓虹灯里,车水马龙映照的快速移挪的光影,总会折煞出冰冷的孤独;在透明的高楼玻璃映照出的帷幕上,投射的是这个大城市的冷漠。你看着它不亲切、不亲近,就如过客的欣赏,就如我们每个人,终究是这人世的过客。
故乡的土地,是粘性很大的黄土,盖房子,砌锅台都能用它。很多小孩子闹肚子,老人会用水冲一撮黄土让孩子服下,这黄土的芬芳,就会渗到孩子的血脉中了,真的也就好起来了。远行的人出发前,母亲会用手帕抓一把泥土,放在孩子贴身的衣兜里,纵是走到哪,都牵绊着故乡的味道,那份深情和底气。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而今嗅不到泥土的芬芳,但有时故乡会变化成为飘过的微风、走道经过的树木、满天的繁星,它会无时无刻地提醒你还要有少年的那颗善于发现美的心。
我知道,曾几何时,这颗心被滴落在土地里,渐渐都长出荒草来,而此刻我愿在心的旁边,让农人播下一颗茶花种子,那种子抽枝发芽,没有忧伤的血,只有遒劲的支脉,经过一岁的冬寒,在春天就能开出淡粉色的花朵,而我潜沉的心,就变成了一树花开,虽不伟岸,但它包含了大地的热血,有等待春天的耐心,有饱含芬芳的优雅。
黄昏,阳光的金粉一束束透着树梢穿过,正好打在草间,湖地边上还有黄色的小花,绿色的沙蒿,也在享受夜幕降临前的橘黄暖意,微风一拂,摇摇摆摆地浅酌低唱,互相诉说着花草语国的悄悄话。这份景致你细细在灯火辉煌的楼宇中找寻,怕是要一点怀旧的、古典的、温柔的心情,一种消融掉匆忙、焦灼、戾气、悲观的智能。
这种智能,是心生的力量,是你过往的岁月和养育你的故乡给你的精神积淀,是你是用力成长看到的未来新世界的强大决心。起先它只是一根火柴,你用记忆中的美好点燃它,用美的心智迎接它,它便越燃越亮,变成火炬,带你穿过幽暗的丛林,而后它连接了万千火把,传递到了无尽的远方,冲破黑暗,看到晨曦。
当有一天,没了火炬,而火种已然种在了你的心里,你能带着自己冲破偏私和狭隘、恐惧和忧伤的黑暗幽谷,最好也能将它分燃给其他人,照亮更多人的黑夜。
我们的世界是黑暗还是光明,都要有种下火种的企慕,从青涩的少年到白发的老年,只要有熊熊燃烧的生活热望,那什么风景都是你心里面广阔的星辰和大海,而这一生,就是无限发现美、享受美、创造美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