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邻前隔壁,自然而然地便让我联想起老家大田小院的那些老乡邻了!
小院里的人不多,是上一辈人自然而然聚居的延续。小院的建筑风格是江南典型的回结构,上车门、大门、下车门、轩间——连同曾经的生活,一切的一切,都如梦魇般渐远渐近地清晰和响亮起来!
从有记忆起,阿伟便是个哑巴!小时候,因为得了软骨病,所以总是长不高,年纪虽然比我们大了一点,智力却不见得发展,总是喜欢和我们一起玩耍。一副呆头呆脑的,时不时地从嘴角缝里流出些哈啦流子的,特么傻样!阿伟的最拿手绝活是砌砖,那个时候,还少有如今的红砖,小院“后隔”里基本上是祖上造房时留下的零碎青砖瓦块,阿伟总是会一个人或者是和我们一起,象模象样的叠起砖头,嘴巴里总是会叽里呱啦地说着只有他自己才会懂的言语。阿伟的大名叫鸿伟,据说是父亲起的名,因了父亲是教书匠的缘故。而这便也是父亲伤感了一辈子,终身再未给任何人取名的一个典故。好好的一个大名,好好的一个满心期盼,好好的一个鲜活生命,到头来却是这份伤心的境况!感情真当的是一个怪物,虽然过了很多年,偶尔回到小院,阿伟总象见了亲人般昵昵喃喃地数说着他对我们的激动和情感,然而我们却依然是懂得少迷茫的多!而“呆头阿伟”便似乎成了他的终身标签,但带给我们更多的是亲情般的温暖和记忆!
吃饭是小院里一道独特的风景。一到饭点,各家的“小家脚”都会端着食饭碗,上下阶沿乱窜。谁家的饭菜好,那肯定遭秧!那时的饭菜基本上都是稀松平常的青菜萝卜、霉干菜、腌菜生,但是却让儿时的人们吃得那么美味!“阿娣太公”是待遇最好的一位,每餐一碗满满的小汤碗米酒,总是就着一点小菜,吃得有滋有味,红光满面,谈笑风生;那种惬意、那种满足,恐怕今生是再也没有什么言语可以描述的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依然是经济凋敝、生活困顿、物资贫乏的窘态。老底子永康人的传统——米胖糖和鎓,往往便是出嫁女孝顺爷娘的最好礼物。记忆中,小院里的老人们便经常拿这两样好东西打点我们这帮小屁孩,而“阿娣太公”便是其中最慷慨大方的一位。
记忆中,“阿娣太公”的标志性衣着是一顶黑色的可遮耳的不知甚名的帽子,总是红光满面、声音晌亮地,一笑起来眼睛便眯成了一条缝的,柱着手杖的“好老头”。平常省吃节用,根本看不出是个什么大款状的,突然有一天发了极大的善心,在隔溪独资修了一条简易的石板桥;而此后在遭遇一场洪水后,又继续重新修缮如初。这自然便利了去往隔溪田畈劳作的村民,
而于我最大的记忆,便是儿时的玩伴,一路晃悠着从邻村过了石板桥到村中的小店给家中打酒了!
用我妹妹的话说,我们这一辈人的称谓是最乱套的了。我也是莫名地奇怪,我们怎么会叫“阿娣太公”的儿子为“阿龙阿叔”的呢?许是上一辈人教诲的缘故,我们对人称谓便也是如此的牵名挂姓、有点不知大小!“阿龙阿叔”在小院里是最有文化的一位,许是当官的缘故,也是最有涵养的一位。总是笑眯眯地看着你说话,不论大人小孩,总是那副和蔼的模样,精精神神地透着一股干练和锐气,时刻提醒着你保持距离,让你敬畏;而他们家也是多姿多彩地,各个鲜活!家庭和睦得总是有说有笑地几乎都没有吵嘴的记忆。那个时候,最会使坏的便是勇飞,穿了一双时髦的拖鞋,踢踏踢踏地响着,惹得我眼红了,硬是把一双好端端的凉鞋带给剪了,学了他的模样,引得他们一家人都哈哈大笑!多年以后,他们还曾提起这窘事,让我破败不堪!而勇飞的二姐,生得清新秀气,模样骄小可人,天生的一副好嗓子,总是一大早在房间里唱着流行的歌曲,好听得让人以为是“三用机”里唱出来似的!
而最倒灶的应该便是美秋了。她的外婆总是系着一条老旧的藏青色布腰裙,要她干这活那活的,厉声喝斥着,精瘦地让人后怕得躲得远远地!因为没有太多的一起玩耍,便模糊了她的模样,及至后来我们上了学,而她也回了自己的老家,少了音信和见面的机会,便再也没了一丁点的印象。
小院给人的总是那副老旧、邋遢的样子,走出去了,却总是有股不舍和依恋。时光如梭,岁月成河,过往的一切都成了梦中的记忆,成了念想。青砖老屋已是物是人非,黄泥墙的老屋头、亲人般的老邻前犹如心底里的一叶小扁舟,静静地淌在岁月河里,让我忍不住了回头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