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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处在四川东北方向的大巴山,离重庆这座城很近。小时由于左眼患疾,有好几年时常在重庆某家医院与家之间奔走,直到小学毕业,疾患也随之终结。这使得最初我对重庆的印象停留在了医院与医院周围的人、景、事。
零九年暑假,某次我和母亲去医院的第一天晚上,医院已经下班了。我记得有个年纪和我相仿的女孩子和她的妈妈也在这个时候来。她妈妈和我母亲聊天,这个女孩子热情地教我在饮料贩卖机里买水,教我她在艺术班学到的的舞蹈。那时我和母亲刚从村里出来,贫穷瘦小,粗俗鄙陋,却有人如此自然地与我们聊天,她们很友好。这里的人很友好,这大概是我对重庆的第一印象。
一段时间后,快做手术了,我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我的主刀医生蹲在我身前,用干净的,苍白冰凉的手抚摸着我的头说:“没关系的,不疼的,做了手术你的左眼就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漂亮呢。”我哭了,不是怕疼,是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温柔过。我安心地进了手术室,躺在手术台上,手术灯在我眼前一亮,便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在病房了,在病房里,我通过电视了解到了日全食。母亲扶我去阳台,看天突然黑了,看窗外所有的车灯彩灯霓虹灯都亮起来了,车水马龙,行人自如,多漂亮的城市啊。我不记得做过几次手术,住过多久院。可我记得住院那段时间的感受,那是一段很快乐的日子。那段时间没有痛,觉得医院好美,这里的东西真好吃,人也比村里的好看。
这座城市是温柔而且美丽的。
直到高一的暑假,我再一次结缘重庆。高一正处于叛逆期,一学期下来,成绩从第一跌到倒数,睡公园,逃课逃考试,离家出走。暑假时,我不顾母亲反对,毅然地决定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由于经费不足,选择了重庆。
母亲还是把我送上了火车。下午到达重庆北站,快下车时去了趟厕所,谁都没有想到,提起裤子的那一瞬间,兜里的钱掉下去了,下去了,去了……慌乱中,生无可恋的我下了车。那时候我没有手机,就算有我也放不下傲气给家里人打电话。我乐观地想,大不了去刷盘子,我也要捱几天再回去。
好在上衣兜里还有五十块钱,我买了瓶水把钱散开了。在公交车站随意上了辆车,睡了两个小时到了终点站,下车才发现,居然到了郊区,树与山,马路宽,少人烟,只有可恶的凉风嗖嗖地向我袭来。我漫无目的地绕了几段路后,又上了一辆公交,已过傍晚,透过车窗在繁华热闹的地方下了车。在站台上了解到这里是渝北区,夜幕降临,街灯照路,每个人都行色匆匆,没有人知道我是谁,没有人知道这不是我的家,想着刚在郊区被网吧老板拒绝借用电脑的尴尬和无奈,突如其来的一股无助感让我酸了鼻子。
买了一块钱的特价面包填了肚子以后,我开始一边游走观光一边思考怎样度过今晚。我听着上班族的从我身边匆匆溜走的脚步声,看着颜色各异的霓虹灯撒下冷冷的光,感受着这个城市的喧嚣繁华也感受着恐惧陌生,公园的喷泉在池中跳舞,妈妈怀里的孩子在栏边喂鱼,悠闲的姥爷在亭里下棋,情侣们手牵手踏着石子路谈爱。公园人多,这里挺好,可消遣后总要离开,我仍是漫无目的。
九点多了,我开始沿着马路走,依着公交站牌,走在大街,走过小巷,穿过这座天桥,踏过那块草坪,一步步走向夜。是的,我想回家了,我要回家。我开始大步地朝着重庆北站的方向走,我想坐火车回家,虽然我不知道路,虽然我没有钱坐出租,但依着公交站牌,依着双腿,我会到的。走了两个多小时,到了一个岔口,一条路是上立交桥,一条路是过隧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走了,我开始慌了,走一段又折回,快十二点了,我真的要寻求帮助了。
我招了一辆出租车,问司机去北站要多少钱,他说大概要五十,我用乞求的语气说我只有四十还要坐火车回家,问可不可以载我一程,可司机答了句不行便开车走了,我打了一个寒战。过了段时间,我鼓起勇气向一辆车招手,那位叔叔很为难,我说:“你告诉我怎么走吧,我走过去。”“你走一晚上都到不了,往那上立交桥。”他摇摇头开车走了,我觉得羞耻极了,眼框红了,眼睛开始模糊。
我转身走了没几步,后面一辆车停在了我旁边,司机是一位很年轻的哥哥,他问我去哪,失望害怕让我拒绝了他的询问,一边我往前走一边小声抽泣,想不到他下车跟了过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啦,有什么事吗怎么不回家啊?”听到这句话后,我一路的委屈全都跑出来了,我开始号啕大哭,泣不成声。哥哥听到我大哭后很慌张:“怎么了,别哭呀,有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嘛。”我更忍不住了,这大半天的孤独无助好像终于有了哭诉的对象。“你别哭了,有什么事我们上车再说,总会解决的。”不知怎的,我对这个突然闯进的人充满了信任,就上了他的车。
在车上我先哭了一段时间,哭累了开始给他讲我的情况,他听后可能觉得好笑,也不像开始那么着急了,然后问我是哪的人。“我有个朋友跟你是老乡,是个女生,我也不会安慰人,我给她打个电话吧。”我和家乡那头的姐姐通了电话,她问我这么晚怎么不回家,问了是什么情况,语气有点严厉和不信任。挂了电话后,哥哥说:“她以为你是骗子呢,我看着可不像,哭的稀里哗啦的。”
哥哥一路上给我介绍了一下他和他的家人,过了一会,他问我:“你看过飞机没有,我带你去飞机吧,缓解一下心情。在那看飞机很清楚,飞机很多很大。”我们到了飞机场,虽然在场外,但那是我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看到飞机,看到飞机起飞,有种自由释放,希望放飞的力量,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我们从飞机场到了出租车交班的地方,那位接班的司机看到我好奇的问:“哪里来的小妹妹?”哥哥笑笑说:“捡来的。”我羞得不敢抬头。
哥哥开上了自己的车,说准备回家了,问我今晚怎么打算,是要去住旅馆还是住他家。见我一脸为难,哥哥又解释道:“没事的,我老婆孩子都在家,还有我妈妈,我们一家人都是非常随和的,明天给你妈妈打个电话,你可以在我们家玩几天再回去。”我仍然不说话,“你还有什么担心的,你一个女孩子住旅馆我又不放心,而且你明天也不想回家吗?”我也不知道是无可选择还是相信直觉,心一横,说:“好了好了,就去你家。”
就这样,我怀着一颗忐忑的紧张的心到了他家,凌晨了,他妈妈还没睡。我们聊了会天,阿姨真的很温和很亲切,她讲她的儿子,眼里都充满着爱与满足,说哥哥虽然学历不高,但在公司干了近十年了,开始两年也很累也想过要放弃,但还是坚持下来了,现在薪水不错,累活重活也不用亲自做,教我干一行爱一行的道理。那一晚,我和阿姨睡在一起,八月十日凌晨的夜空中,出现了超级月亮,我透过窗,在又大又圆的月亮里睡着了。
我在阿姨家住了几天,早上和阿姨一起买菜,白天和小宝宝玩玩游戏,晚上和姐姐去逛夜市,哥哥还抽空带我去了西南政法大学,鼓励我努力学习,考上了上大学就住他家。阿姨说她也只有一个儿子,没有女儿,想认我做干女儿,说我很乖,做饭会帮忙洗菜,说我有礼貌有教养,知道把洗过的裤子挂在阳台最边上。临走前,阿姨很认真地把她的名字和电话还有住址写在一张纸上,还偷偷塞给我三百块钱,让我以后一定常来玩。
哥哥送我到火车站,回去以后,相隔两地,各自忙碌,没几次就断了联系,没有人告诉我,很多人一生只能遇见一次,擦肩而过就是杳然一生。
我因这次奇遇得来的灵感作了首诗:我来陌生的城市寻熟悉的你,寻,为何常常驻足不动移?是城市太陌生,转眼间的每个人都像你,还是你太熟悉,视野内的每寸土都似故地。
这座城市是善良的,充满爱与温情的。我去过很多次重庆,没有一次是为旅游的,但是比起它的美,我看到的更多的是它的温情和友爱以及未来的无限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