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有将近半年的时间没有回家了，准确来说，是177天。
为何会记得那么清楚，大概家里还有一位挂念的老头吧。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所以，我一直都宝贝着。
上周五请假回了一趟乡下，因为爷爷突然病了！
这个消息让所有在外面工作的家里人都慌了，显然，而我比他们都慌。
我和爷爷之间，拥有很深厚的感情，小时候，我是跟着他长大的，后来拥有只有我俩才知道的小秘密，我们约定好的了。只是我还没有做到……
身体一直很硬朗的他，从一开始觉得身体不舒服到医生检查出血压升高，后面出现了尿管炎，头晕，呕吐等症状。身体警报突然被拉响了。
这些症状，对于一位老人家来说，无疑就是一种折磨，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孝顺的孩子，可是我错了，出来工作之后，一年365天，我能陪在他的身边的时间，真的不超过一个月。
在电话里听着他虚弱的声音，除了担心还是担心。
“可能是龙眼吃多了才这样的……家里那么多龙眼，不吃又觉得浪费。”
“你们在外面好好工作，不用担心。”
“没什么问题，医生已经来看过了，开了药，他说每天都会来检查一次，不怕的。”
“生死有命，富贵有天，我已经看淡的了。”
每一句都是劝你不用担心，可心却一直放心不下。
所谓的报喜不报忧，就是这样的吧！
老人家早已看淡了生死，而我没办法和他一样，毕竟我不想失去！我害怕失去！
医生在微信里告知情况变得有些严重，要是血压一直降不下来，很有可能会面临血管爆裂的情况。
噩耗，对于我来说，无疑听到了一个噩耗。
我不接受，我拒绝接受，我承认，我没有那么强大的内心去面对现实。
记得当时刚刚从健身房出来，忽如其来的无助，没来由的害怕以及止不住的眼泪。
心，乱了。给爸打了一个电话，企图寻求安慰。
“刚刚医生说爷爷情况有些严重哦，你知道了吗？你要回去吗？”
“你回去看看情况，严重的话我就回去，没什么大问题就不回去了。”
“爸，你害怕吗？”
“有什么好害怕的，你就是想太多了，你爷爷呀，长命百岁都不是问题。”
“医生说话都有些夸张的，过几天就没事的了。”
“要是真有什么，迟早都要面对的，怕也没用。”
蹲在马路边，通话半个小时，心情没那么糟糕了。
其实都害怕的，只是我比想象中更害怕罢了！
爸一直很坚定的相信他爸爸能长命百岁的，他不是不着急，我想，他也害怕面对吧。
毕竟那是他爸，怎么会担心不害怕不想回去看看呢！
不在身边，一切担心都是苍白无力的，一切都是未知，空有其想无非增加自己的烦恼罢了。
我一直都知道，爷爷盼望我回去好久了，每次给他电话，他都会问我什么时候回来，家里有什么吃的了，他一直在等，却一直让他失望着。
如果不是他生病了，我想，再等上一个月后的国庆假期就回去，那时候，大家都会回来了。
每一次回家，爷爷都会在家门口外，靠着围墙边上等我，一下车，远远地，我就能看见他的身影。
这一次，我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那个位置，空空如也。
我回来了，看到他躺在沙发上，眼睛有了些许的泪意，那个曾经笑着迎接我，说要帮我拿行李的老头，如今很虚弱的躺着。
以前都是站着迎接我的呀，这仪式怎么说变就变了。
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觉到生命的脆弱，而他，看到我和妹妹，突然就来精神了。
“你们回来啦，你妈说你们两点多的时候会到家的，现在都三点多了。饿不饿？冰箱里有肉有菜，想吃什么自己也可以煮。”
“早上煮了瘦肉粥，我喝了三碗，前几天一直都吃不进东西，早上感觉到非常饿。锅里还保温着，你们去吃吧。”
“昨天你们姑姑和姑爷也来看我了，三姐也来了，买了好多菜，她们也给我钱了。”
“没想到你们今天也赶回来了，车费贵不贵？你们能回来看我，有心了。”
“要吃龙眼吗？桌子上有，房间里还有一袋，我现在是不能吃了，你们想吃就多吃点。”
“这里还有香蕉，要不要吃？”
听着他一句又一句的念叨，我能感受到他的开心。
和以往一样，他还是那么的爱唠叨；和以往一样，他想的最多的还是我们。
他还是一点都没变，唯一变的就是比以前更瘦了，也更憔悴了。
可明明是回自己的家，却在他面前像一个客人，被他热情的招待着。
爷爷，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电话里总让我好好照顾自己，为何你却没有照顾好自己？
其实我很想指责他，可是作为他的孙女，更应该指责的是自己。
爷爷是位留守老人，家里人在外面工作的工作，上学的上学，他一个人在家，帮我们看着家里的房子。
一个人一个小池塘的鱼，两只猫，三只会下蛋的老母鸡。
他每天的活动就是喂喂鸡，喂喂猫，出去摘点鱼草喂喂鱼。
白天在家，爱睡懒觉，晚上七点看了天气预报就睡了。
不爱出门，他说老人家，别人看着很厌的。不爱找人聊天，和他聊得来的老人，都不在了。
91岁的他，也没朋友了！！
爷爷其实很爱说话的，我们都不在家，他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我想，有些话，他憋在心里也好久了吧！
奶奶走得早，其实他内心也是非常孤独的吧！
在家三天，无论是坐着看电视，还是吃饭，只要我们在他身边，他就从来就没停过嘴，说着他在家都干了些什么，隔壁家发生了什么事，还有以前在电话里说过的事情，还有被他重复了N+1次的内容。
也许他说过的都忘了，总要重复上好几遍。
看着他，我不忍心提醒，他说得津津乐道，而我和妹妹从来都不会打断他。
以前听了几次总觉得他烦，我跟他说的，他不懂，他说的，其实我也不太想知道，可是现在听着他念叨，却不觉得腻，偶尔回应他几句，突然喜欢上这样的对话方式。
其实在背后，我听到过有人议论他。我想，爷爷心里是知道的。所以，他变得更加沉默了。
“你爷爷有些老糊涂了，总爱说一些陈年旧事。”
“你爷爷好啰嗦，说过了又说，说来说去都是那几件事。”
其实，每个老人到了一定的年纪，不都差不多吗？
等我们老了，我想我们也会被人嫌弃，也慢慢会不自觉的啰嗦。
我想，他走过的路，我们都会走一遍，只是我们会有一老伴陪伴左右。
未来的某一天，我也会变成一个槽糕的老太婆，会不厌其烦的说着陈年旧事，那仅仅是我脑海里能想起的事情了。
我不说，你们会不会都忘了……
等我老去了，会不会很快就把我遗忘了……
“上街的时候找找有没有鱼种，现在都看不到人卖了。”
“鱼塘里的罗非鱼很大条了，等国庆回来就可以捉了。”
“你们回来我就多点菜吃，一个人在家吃得不多，也不知道吃什么。随便做点吃的，吃饱就行了。”
我在厨房忙碌的时候，他总会在我身旁，总想帮我做点什么。
每次吃饭总想让他吃多点，然而他总把把菜默默的移近我们的身旁。
收拾行李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看着。
“东西要带齐，看看有什么要带回去的，家里的龙眼要不要带，带多点回去吃吧，家里有，不然过时了就没吃的了。”
“几点的车，要不要去煮点东西吃再回去，别饿着肚子出门。”
“还没回来几天就要回去了，难得你回来看我，工作比较重要。”
“国庆回来吗？大家回来就捉鱼，养得很肥的了。”
他，应该很舍不得吧，而我还是要回去了。
临出门的时候，天突然下起了大雨，爷爷说要送我，而我等他去了厨房，一个人拉着行李箱冲进了雨中，我听到了背后他喊我的声音，雨很大，我却句句听得非常清晰。
“车来了是吗？车怎么不到门口？”
“怎么不等雨停了才出门，鞋子衣服都要湿掉了。”
“雨这么大，慢点走。”
……
我没有回头，余光却看到了他和妹妹站在门口。
以前每次离开家，我都会大声和他说。
“爷爷，我出门了哦。”
而他总会塞给我一个红包，说着出门顺顺利利的话，总会陪着我去到马路边，而后他坐在路边的石头上，陪着我等车。然后看着我离开，最后一个人佝偻着身躯慢慢走回去。
这一次，这段路，我自己走。
我走了，我没有跟他说再见，因为舍不得和他说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