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灵公篇第十五」32
【原文】
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耕也,馁在其中矣;学也,禄在其中矣。君子忧道不忧贫。”
【译文】
孔子说:“君子营谋于行道而不营谋于得食。(因道若不行),虽然劳作,亦有饥馁之虞;(而道若得行),即或学人,也无俸禄之忧。故君子但忧道之不行,不忧贫之加身。”
【注释】
“君子”,此处可指有位者,亦可指有德者。
“谋”,营谋、谋办。
“道”,即儒家之道,亦即仁道。
“耕”,耕作。此处似应泛指劳作、谋生或劳作者。
“馁”,饥也。
“学”,指学于正道。
“禄”,此处应指官俸。
【评析】
“耕也,馁在其中矣”,这句话在逻辑上看似“荒谬”,在政治上却是“常识”。从古到今,劳作者别说是忍饥挨饿、“馁在其中”,就是死于饥馑者亦不计其数。在导致数千万人“非正常死亡”的“三年大饥荒”中,从城市到农村,劳作者鲜有不“馁在其中”者。“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唐代诗人李绅的这首著名的《悯农》诗,就是对“耕也,馁在其中矣”的形象写照。
导致“耕也,馁在其中”发生的原因,除了极少数为人力不可抗拒的“天灾”,其余皆为“人祸”。而“人祸”的根源,就在于“邦无道”。子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民,使民以时”(参见《善读「论语」1.5》)。若“邦无道”,则为政者处事不能“敬”,为政不能“信”,用度不能“节”,人民不能“爱”,使民不以“时”。这在“三年大饥荒”中无一不有充分体现。若“邦无道”,轻则民不聊生,重则世道纷乱。故虽为耕者,亦有不得食之虞。是故子曰:“耕也,馁在其中矣”。
有子曰:“君子务本”。而“谋道”为本,“谋食”为末。“谋道”能从根本上解决“耕也,馁在其中”的问题,而“谋食”则不能。故为政者与有德之士应当“谋道”。只要“大道”能得行于天下,社会就会成为一个安定、和谐、富足、互助的有机整体,人民自然也就不必再为“食”与“贫”担忧。庚子大疫中,有道之邦皆为民众发放免费食物即是一例。是故子曰:“君子谋道不谋食”、“君子忧道不忧贫”。此外,由于君子重德向道,对人生有不同于常人的追求,因此即使未能免于贫困,也能超越常人对于生存与贫困的恐惧和焦虑,能闻道而乐,能乐道安贫。这是“君子忧道不忧贫”的另外一个原因。
孔子在《论语》中说:“邦有道,不废”,“邦有道,谷”,“邦有道,则仕”。因此,只要“大道”得行,学而有道者即使不直接参与劳作,亦可通过“以道事君”,以正道服务于国家和社会,来获取俸禄养身。是故子曰:“学也,禄在其中矣”。
《礼记·大同篇》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举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货恶其弃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恶其不出于身也,不必为己。是故谋闭而不兴,盗窃乱贼而不作,故外户而不闭。是谓大同”。孔子所说的这个“大同”景象,已在今天北欧的丹麦、瑞典等西方先进民主国家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实现。这对于孔子之道的诞生地而言,无疑是一种讽刺和悲哀,当然也是一种鼓舞和希望。因为它说明“大同”并非“政治童话”。故“志于道”者应当更加努力地“谋道”,以期“大道之行”能在中华大地乃至整个世界早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