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陕西的黄土埋皇上。当你走在西安的街头,你会发现一件件、一处处的文物古迹如珍珠一样散落在寻常巷陌之中。有人还说,西安的农民,不经意间,一䦆头下去,就会挖出一件惊天动地的文物。这些事情发生在十三朝古都的西安,人们都已习以为常,没有什么大惊小怪了。但是当你在街头一个不为人注目的小摊前酣畅淋漓地吃着一碗彬州的御面,或者是岐山擀面皮的时候,如果有人告诉你,你吃下的不只是御面或擀面皮,还有历史时,你可能会愕然,难以置信之情溢于言表。御面很多人恐怕没吃过,吃过擀面皮的人却不会在少数。今天,拨开历史的迷雾,把它们二者连在一起,让我们一起看一下他们的前世今生。
说起擀面皮和御面,不得不谈及岐山和彬州。岐山,人们也许都耳熟能详,这里有周公庙,有五丈原,还有小吃岐山哨子面和擀面皮。而彬州,很多人不要说是去过,可能听都没有听过。然而正是这偏处一隅的小地方,却是我们中华农耕文明的发祥地。3500年前,周文王的先祖公刘在这里创业立国,辟洪拓荒,教民稼穑,开创了泾河流域农业的先河。他建立的豳国的核心地带就在今天的彬州。如果你看过《诗经.大雅.公刘》,你就会了解这一切。商朝初期,犬戎入侵豳地,公刘的后代周太王古公亶父仁厚恤民,不忍国人生灵涂炭,决定率豳人迁歧。因为古公亶父德高望重,民众咸服,都愿意跟着他离乡背井,另开疆土。“古公亶父,来朝走马。率西水浒,至于岐下。”汉人伏胜写的《尚书大传》里说:“周人奔而从之者三千乘,一止而成三千户之邑。”说的都是当时的情景。周先祖在举国迁徙的时候,不仅带去了豳地先进的农耕技术,当地的风俗习惯也随之而去。豳地农业发达,面食精工细作,人门经常在重大节日制作一种面食叫淤面。淤面,又称玉面。 淤面相传为当年周太王古公亶父居豳时其夫人姜女所发明。“爰及姜女,聿来胥宇。”姜女是《诗·大雅·绵》中盛赞的贤美聪慧夫人,以善于烹调著称。100多年以后,"武王徵九牧之君,登豳之阜,以望商邑。"(《史记.周本纪》。说的是古公亶父的曾孙周武王灭商建周,亲自来祖地豳国朝拜。他还专意吃了曾祖母创始、曾祖父命名的淤面,因之后来人们把淤面又称为“御面”。建都咸阳、长安的秦汉唐各代,彬地御面一直为宫中贡品。清慈禧太后晚年对同为女杰的姜女及记载姜女轶事的《诗经》颇有青睐,在后来八国联军入侵,逃奔西安时,特地钦点彬州御面。
如今虽经三千多年的演变,御面今天仍是过去姜女首创的六道工序,就是和、洗、沉、过、炼、蒸。制作方法是:取上乘精粉适量,拌匀揉成面团,将面团放于凉水盆中反复揉洗,直到洗净面筋为止。再将洗出的面水过箩沉淀,在凉快干净处沉淀一夜。第二天滤掉在上面的清水,把粉浆用文火在锅里边搅边炼,炼成半熟为宜,再揉成细长条,置于笼内蒸熟。然后缓缓晾冷。切成极薄的片,佐以蒜泥、姜末、陈醋、精盐、香油,即可食用。御面筋光柔软,肤若凝脂,光滑爽口,美不胜食。而当你在任何一家稍有规模的擀面皮店吃面皮时,你会注意到墙上有制作擀面皮的图画,其工艺同彬州御面有着惊人的相似。就是和、洗、沉、过、发、烫、蒸。只不过擀面皮是将炼好的面擀制成薄皮再蒸,而御面是将炼好的面揉成细长条蒸。更令我惊奇的是岐山还有一种叫“gua gua(音“刮刮”)”的东西,它是擀面皮的副产品,其形制、口感几乎就是彬州御面的翻版。
从上面的记述,你可能已经明白我为何把这两种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扯在了一起。是的,正是古公亶父由豳迁岐时,将御面制作技艺带到了歧山一带,只不过因水土等关系,那里的小麦面粉做成了流传至今的“擀面皮”。当然,仅仅如果从上述材料就得出御面就是擀面皮的前身的话,可能有些武断,还不能轻易就下结论。毕竟历史已经早已化成空中飘荡的烟云。如果你要从其中窥视到历史的印迹,当然很不容易。但是还有一个有力的例证,御面仅仅在彬州方圆一带小范围的地方有,而擀面皮也仅仅在岐山或其周边才有。而彬州和岐山究竟在历史上有什么交集,这就是周先祖由豳迁岐,这在史籍中都是有定论的,我们不必多说什么。远古的历史留在了史籍中,而其印痕深深地烙在了这两个地方人们的平淡无奇的生活里。昔者陈寅恪先生以“诗”证史,今天我以“吃”证史也就不足为奇。从御面到擀面皮的变迁,说明史书中记载的周人“由豳迁歧"是确切的,是有实证的。
从彬地到岐山,从御面到擀面皮。这不仅仅是地域的更改,而且是风俗习惯的传承和演化,更重要的是历史在时空中无声的延伸。历史的烟雨早已随风而逝,御面和擀面皮却成了它的影子,依然留在人们的餐桌上,这或许就是历史给予我们的馈赠。因此,每当我静静地品味着御面或者是擀面皮时,心中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也许那是历史在口齿间作了短暂的停留,而后又悄悄地走过。
2016年5月24日初创
2019年3月2日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