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日,南国小城从化,秋高气爽,天空一片蔚蓝。我一冲动,带着相机飞车到了从化街口流溪河畔。在流溪河两岸,我时而驻足欣赏,时而驱车观望,我听到了流溪之声,也看到了从城之光。
沿着河东北路,我来到了街口大桥脚。从前在这桥脚,便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河东客运站”。多年以前,这里曾是我第一次坐上客运大巴的地方,而那一天,也是我第一次坐车到省城广州,大长见识的日子,那时我还在念小学。如今,这里早已华丽转型,装修成了景濠湾酒店。酒店右侧是车水马龙的街口大桥,背后是碧波荡漾的流溪河,地理位置优越,因而大受广告商青睐。曾有房地产商在酒店楼顶高挂起一幅巨大的广告牌,一语双关地写道——“生活有‘河’不同”。的确,生活之处,有河就不同。因此,流溪河中下游两岸,基本都被开发成了房地产楼盘。
流溪河畔,房地产发展之迅猛,令人始料未及。在我读初中的时候,河东、河西到处都是烂尾楼和废弃土地。就连如今全城热恋的雅居乐滨江花园,在那时都只是一块标价区区数百万的废弃农田和黄泥地。过去的十几年,从化日新月异,房地产的兴旺可谓带动了全城的发展,但却让千年传承的流溪河感到莫名的忧伤。
有时候,我也会为流溪河忧伤。但当我看到,河东旧客运站旁,人们在绿化公园鹅卵石小径上迎着朝阳散步;河西的河滨公园旁,人们在宽敞的亲水文化广场上,耍着太极,舞着功夫扇。我的心情豁然开朗,我才知道:没有了天然的绿道河岸,我们还有人工打造的十里洋场;告别了原始的田园风光,我们也雕刻出了惠及全民的黄金水岸。无论楼盘多么疯长,岁月多么久远,我们依然能漫步熟悉的流溪河畔,远离城市的喧嚣,去亲临水岸,聆听水声,放声歌唱。
美国诗人罗伯特·勃莱曾说,“贫穷而能听见风声也是好的。”这话我一直不甚理解。可是当我来到流溪河畔,听到水声响起,忽然想起这句。我才有所领悟,诗人提起的“风声”跟我听到的“水声”,意义大同小异罢了。在繁华都市那钢筋混凝土的“石屎森林”里,又有多少人能常常聆听到这潺潺的流水声呢?但是,站在从城第三自来水厂的流溪河拦河大坝两岸,这种水声是多么的寻常,多么的震撼。风云岭下,拦河坝前,听着这欢乐的流溪之声,回望这年轻的美丽从城,我不禁心旷神怡,也想哼上一曲。
可我还没来得及开嗓,忽然,不知从哪里方向,传来了台湾民谣《高山青》的欢快与悠扬——“高山青,涧水蓝,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呀,阿里山的少年壮如山……”。我循声远望,才发现原来在对岸的河岛公园,一群老人正奏起熟悉的音乐,进行着集体大合唱。他们唱完了一曲《高山青》,又唱起了“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淘尽了,世间事,混作滔滔一片潮流。”哦,是经典的粤语版《上海滩》,我认真地听着她们歌唱,又看着流溪河水蜿蜒流转,我仿佛听到了历史的沧桑,又听到了时代的伤感。
我猜这歌者之中,一定有从小就在流溪河畔土生土长的父老乡亲,也有离退休的科教文卫工作者等,甚至还有从良口、吕田或鳌头等偏远乡镇迁居街口城区的农民伯伯、叔叔阿姨。悠悠岁月,他们各有各的因缘际会,或因爱情远嫁到从化,或因工作落户在从化,或因跟随儿女搬居至从化。他们可能是多年的老朋友老同学,老同事,老战友,老邻居,也可能只是萍水相逢、素未谋面的新歌友。但是高山流水遇知音,相逢何必曾相识,今天他们相聚在流溪河畔,一起欢唱,便是有缘。
流溪河大可不必忧伤,因为总有一代又一代的有缘人,愿意用歌声去抚平它的忧伤。除了在河畔唱歌的他们,还有在河畔打球、垂钓、晒太阳的广大市民,还有在河堤绿道上骑车观光、漫步旅行的游客朋友,以及在河畔出双入对、卿卿我我的亲密恋人。无论是土生土长的从化人,还是因学习或工作来从化的人,还是旅游观光到从化的人,都是流溪河的有缘人,不是吗?
有道是:
流溪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
一江碧水惊白鹭,秋到从城会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