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见岐王

贺知章府里。

一听李白述说完街头发生的事情经过，贺知章立刻神色大变:

“贤弟，你此次闯下大祸矣！你可知道被你所伤之人当中，有二人是谁？”

看到贺知章神色如此凝重，李白也不由得心下惴惴，忙问道：

“听兄长口气，莫非那几个手臂折断的登徒浪子大有来头？”

贺知章点了点头，正色道：

“何止大有来头？贤弟你有所不知，被你所伤的那三人之中，有一人恰恰便是当朝宰相杨国忠的公子，还有一人则是当今圣上的第一宠臣高力土之养子！”

贺知章久居京城，对那三个纨绔子弟的来历自然是早已熟知。

未想李白闻言后却哈哈一笑道：

“兄长多虑了，便是杨国忠之子与高力士之养子又如何？难道小弟还怕了不成？”

贺知章却面忧色，摇了摇头沉声说道：

“贤弟你是有所不知，那杨国忠阴险狡诈，毒辣非常，朝臣当中有人不慎在言语上冒犯他者，都要被他寻衅报复，弄得丢官丧命！

“贤弟今日却伤了他爱子，他焉肯轻易放过你？何况那杨国忠与高力士正是今春大选试官，如此一来贤弟举仕之路岂非渺茫得很了么？”

其实贺知章心内深知，以杨国忠性格之阴险、毒辣，李白实已有性命之忧，只不过贺知章没有将这一节明说而已。

李白却只淡淡一笑道：

“兄长不必过虑，小弟对应试一事本就无甚热情，事既如此，放弃应试便可。”

贺知章脸上却忧色不减，沉吟片刻方道：

“此事非同小可，贤弟万万不可掉以轻心，愚兄自当设法尽力为贤弟周旋。事不宜迟，请贤弟随我同往岐王府拜访岐王千岁再作道理。”

李白见贺知章说得严重，当下不敢再多说其他，歉然道：

“都怪小弟鲁莽，给兄长增添如此麻烦，当真愧煞！”

贺知章摆摆手说道：

“贤弟此言差矣，你我情同手足，岂可说出如此生分之语？事不宜迟，请贤弟速速随我往岐王府一行。”

贺知章言罢也不等李白答话，已自去吩咐家人备马。

当今天子唐玄宗李隆基的兄弟不少，这位岐王李醍便是其中之一。

岐王府里，岐王李醍正在大厅踱来踱去若有所思，府中管事忽然来报：

“禀王爷，翰林学士贺知章到访！”

听得是贺知章来访，岐王精神不由一振，当即挥手说道：

“快请贺内翰至会客厅相见！”

原来岐王虽贵为王爷，却对身负才华之人最为钟爱，而贺知章在京城不但素有才名，还有酒名。

又兼贺知章为人慷慨豪迈，行事公道正直，故而一向颇得岐王器重，两人相交甚深。

只片刻间，王府管事已带着贺知章、李白二人稳步而入，贺知章对岐王施了一礼道：

“知章拜见王爷。”

岐王甚是欢喜，摆摆手道：

“你我相交非比寻常，贺内翰何必多礼？这位是……”

岐王说至此处停下话语，目视李白向贺知章发出征询之意。

贺知章手指李白对岐王道：

“知章正要向王爷介绍，此乃知章八拜之交的金兰兄弟，姓李名白，字太白。”

又手指岐王对李白道：

“兄弟，此乃当今皇上之御弟，岐王千岁殿下。”

李白当即敛容抱拳，对岐王躬身施礼道：

“蜀郡人士李太白，见过岐王爷千岁！”

岐王尚未及答言，贺知章已抢先开口插了一句：

“好教王爷得知，在下这位金兰兄弟之才华胜知章十倍，实为当今一大俊杰！”

岐王闻言不由得向李白细细打量，见他剑眉星目，风流潇洒，眉宇间自有一股掩不住的英气。

岐王素知贺知章眼界极高，历来不轻易夸人，如今却对李白大加赞赏，足见此青年书生胸中学问定然惊才绝艳。

岐王心中大喜，伸出手在李白肩头轻拍两下，欢笑道：

“既是贺内翰金兰兄弟，那便不是外人，小王对饱学之士素来倾慕得很，今日得见才子真颜，真乃幸事一件！”

李白见岐王态度平易近人，言谈之间毫无王爷架子，不由得对岐王大生好感，当下谦谢道：

“在下乃山野布衣，王爷竟如此错爱，可教李白心中惶恐之极。”

岐王哈哈大笑道：

“李兄弟大可不必妄自菲薄，贺内翰的金兰之交岂会是泛泛之辈？再说以李兄弟之才学，

“拾取功名不过是早晚之事，今日布衣便是明日朝臣。试问朝中文武诸臣，做官之前何曾又不是布衣？”

贺知章见岐王对李白青眼有加，心中大慰，想起自己与李白此行之目的，遂道：

“知章与李白贤弟今日冒昧来访，乃是有要紧之事相求王爷，不知此间是否方便说话？”

岐王见贺知章说话间神色庄重，心下不免略有诧异，但仍然笑着道:

“贺内翰说哪里话来？阁下与李兄弟大驾光临寒舍，小王欢迎尚且不及，怎说得上‘冒昧’二字？此间并无外人，贺内翰有话但说不妨！”

贺知章见岐王如此豪爽，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一半，遂把李白今日在街头如何仗义出手，又如何导致杨显宗、高登第手臂折断之事说了出来。

说完街头之事后，贺知章又道：

“王爷想必也知道杨国忠手段之凶残，李贤弟今日闯下如此大祸，眼下看来不但春选应试无望，只怕还有性命之忧！

“知章对此颇感忧虑，这才带着李贤弟专程拜访王爷，还望王爷能施以援手以保李贤弟周全。”

在贺知章述说街头之事时，岐王面上先是现出惊异之色，及待贺知章述说完毕，岐王面上已由惊异变成了惊喜。

贺知章话语刚停，便见岐王拊掌笑道：

“原来李兄弟不但胸有才识，还颇有侠肝义胆，当真是妙事一件！”

岐王言罢又转脸向贺知章神秘兮兮的说道:

“贺内翰，幸亏你义弟路见不平仗义出手，要不然那三人就不会才只断臂，说不定连命都要送掉了！”

听到岐王此话，贺知章与李白不由得相顾愕然，望着笑得神神秘秘的岐王，两人心中充满疑惑与不解。

贺知章忍不住道：

“王爷话中玄机甚多，实是令知章好生不解。还请王爷详细相告，以释我兄弟二人心中之疑。”

岐王却并未直接回答贺知章之问，而是笑着向李白道：

“李兄弟，你可知道那三个登徒子讥嘲的那位红衫娘子是谁？”

李白自然不知，更不明白岐王此问何意，当下摇摇头说道：

“李白当时只是出于义愤方才出手，并不认识那位红衫娘子，在今日之前可说从未与其谋面过”。

岐王微微一笑，望着二人说道：

“那位红衫娘子其实是公孙大娘！”

公孙大娘！

听到岐王嘴里说出这个名字，李白和贺知章心内不由得皆是一震。

“公孙大娘”这个名字对他二人而言可说一点都不陌生，因为这名字实在是太响亮了！

这位公孙大娘的名声之大，在江湖上堪称是如雷贯耳，所有在江湖上行走的武林人士，敢说没有人不知道这个名字！

江湖上关于公孙大娘的种种传奇，李白、贺知章二人早有所闻，所以一听到岐王口中说出“公孙大娘”四字，二人心里才会猛然一震。

因为李白与贺知章还知道，这位公孙大娘的师尊更是非同凡响。

近百年来江湖上曾出现过三位名满天下、叱咤风云的前辈异人，此三位前辈异人无论是武功还是侠义心肠，近百年来在江湖上皆无人可出其右！

此三位异人被武林前辈尊为“风尘三侠”，乃是李靖、虬髯客、红拂女。而公孙大娘的师尊，据传便是“风尘三侠”之一的红拂女。

作为前辈异人红拂女的高足，传闻公孙大娘不但剑术高绝，而且容貌绝美。尤其在诗词弹唱方面的造诣，更是令一般才子优伶难以望其项背。

然而在震惊之余，李白却不禁暗暗纳闷：

“就自己所见，今日在街头被那三个登徒浪子取笑的红衫娘子，容颜与身材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红衫娘子那副容颜跟传说中倾国倾城的公孙大娘，让人实难联系起来，但适才之话乃是岐王亲口所说，又岂会有假？”

岐王看出李白神色有异，当即笑问：

“李兄弟敢是疑惑小王所言非实？”

听见岐王此问李白忙道：

“ 非也，敢问王爷，在下素闻公孙大娘武功超群脱俗，剑术尤为一绝，据传乃风尘三侠当中红拂女前辈之唯一弟子，不知道是否属实？”

李白心中其实大有疑问，毕竟自己亲眼所见之红衫娘子，与传闻中的公孙大娘相差得实是太过悬殊。

欲待不信，却又见岐王不像是在说笑，有心向岐王提出心中之疑,又碍着与岐王乃是初次见面。

若是贸然询问公孙大娘之事，实是不太礼貌，因而只得强按心头疑惑。

岐王微笑道：

“李兄弟心中似有疑问，若想知道公孙大娘师承来历，何不亲自问大娘本人？”

岐王此话一说出来，李白禁不住脱口问道：

“难道公孙大娘便在此间？”

岐王却笑而不答，转脸吩咐身边的管事：

“立刻安排筵席，并请公孙女侠与大乐师一同赴宴！”

管事答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外出。王府就是王府，对任何事情的准备都很充分。

岐王才吩咐排宴，片刻之后管事便来回禀一切已安排就绪，岐王便带着贺知章、李白前往宴客厅。

岐王作为主人自然坐在正中主位，李白和贺知章比邻而坐，对面席位上尚无客人，

“李大乐师到。”

随着王府管事的声音传入耳中，但见一位面容端庄、仪表不凡的儒生飘然而入，躬身对岐王施了一礼，说道：

“李龟年拜见王爷。”

岐王满面含笑道：

“大乐师不必多礼，请入坐。”

“谢王爷。”

李龟年依旧施了一礼，礼毕方从容不迫地入座，正好坐于李白对面。

岐王对李龟年笑道：

“大乐师，小王给你介绍一位新朋友。”

岐王指着李白道：

“这位是贺内翰的义弟李白。”

李白见李龟年目光正向自己打量，便向他含笑颔首，李龟年亦向李白点头致意。

岐王望着李白说道：

“李兄弟，此位大乐师便是宫中教访第一高人李龟年，大乐师与贺内翰早已熟识，小王便无须再多作介绍了。”

李白闻言不由得心中一凛，原来刚刚进入宴客厅的这位大乐师，竟然便是京城中大名鼎鼎的教访第一高人李龟年。

李白早听贺知章提过，这李龟年不但精于音律，且文才颇佳。

此刻见李龟年一表人才，气度轩昂，不由得大是倾心，渐生亲近之意。

当下直起身来向李龟年施了一礼，口中道：

“布衣寒士李白，见过李大乐师。”

李龟年见李白一表人才，风流潇洒，本就大有好感，今又见他对自己颇为恭谨，心内更是欢喜。

这李龟年本来就是个不拘俗套、行事洒脱豪放之辈，如今见李白虚和恭谨，没有丝毫小家子气和书卷气的酸味，自是大觉投缘。

遂起身还礼道：

“龟年何德何能，敢受李兄如此大礼？那大乐师之俗称不用也罢！既是贺内翰义弟，说起来都不是外人。

“李兄若不嫌弃，你我叙了年齿，便以兄弟相称，不知尊意如何？”

李白欣然道：

“得尊驾如此抬爱，实乃在下之幸，尊驾佳议，李白岂有不愿之理？”

当下李白、李龟年叙了年齿，李白二十有八，李龟年三十有二，李白遂称“龟年兄”，李龟年呼“李贤弟”。

岐王见席上气氛融洽，自是好不欢喜，当下端起犀角酒杯高声道：

“今日英才相会，实为美事，当欢饮三杯为庆！”

席上三人连声称好，但闻笑声不断，一时犀杯见底，旋又续满，宾主客人欢喜之情见之颜色，席间其乐融融。

“公孙侠女到！”

便在此时，宴客厅外传来王府管事高呼报客之声。

管事这声报客高呼听在李白耳中，实不啻天上仙乐。

李白忽然发现，此刻席间竟已变得悄无声息，贺知章、李龟年二人俱都整容肃坐，目光齐齐投向宴客厅入口处。（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