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简介：余音，女。  高柊，男。

一

余音看着镜子里的高柊拿着房卡贴近了电梯的刷卡处，随后，数字11亮了起来。

“这是第五次了吧”，余音在心里估算着。

电梯在7楼停下，两个拿公文包的男人走了下去，其中一个发际线略微有些后移的男人在挤过余音身旁时，隆起的肚皮蹭到了余音的手臂。

“高柊有一天会不会也变得这么油腻”，余音在心里默默的想。

电梯门合上了，只剩下了余音和高柊两人。

“要是有一天我像这个男人一样胖的话，我就去死。” 

“那我看你离死不远了。”余音咯咯的笑了起来。

进到房间以后，高柊脱下鞋，规规矩矩的摆放到靠近房间门口的洗手台下面，然后走进了淋浴间。余音听着深棕色玻璃门后传来的阵阵流水声，一不小心把牙膏挤在了水池里。低头看了一眼高柊的鞋，鞋垫大概是用了很久没有换，已经印出了鞋底一个又一个的小方格子。想起白天的时候，高柊说这双鞋很舒服，现在她表示有些怀疑。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高柊才披着浴巾从卫生间里出来，头发虽然已经不滴水了，但还是湿盈盈的，闪着光。已经是晚上九点了，高柊并没有催促余音去洗澡，反而躺到了余音的旁边，跟她一起看起了剧。又过了半个小时，余音起身要去洗澡的时候，他才掏出手机玩起了游戏。

温热的水从头顶往下急速流淌，余音闭紧了眼睛，黑暗中浮现出四年前的那个晚上。

二

二零零九年的六月，高考结束，炎热的暑假，燃烧的马路像梵高笔下的画作。高柊骑了一辆半旧的电瓶车等在车站前广场的树荫下，这是他们第一次单独出来玩。小县城的娱乐业不怎么发达，两个人在KTV开了一个小包，高柊给余音唱了一下午自己喜欢的周杰伦。晚上，余音错过了回家的最后一班车，对家人谎称说在要好的女同学家过夜，结果跟高柊在车站旁边的宾馆偷偷开了房。

高柊当时有女朋友，余音还知道高柊并不喜欢这个女友。但比起这些，余音更清楚的是自己内心一直极力回避的事实：她喜欢高柊。但她可怜的自尊心更愿意把这场即将到来的激情当成是两个年轻人一时的冲动，她矛盾又悲伤的压抑着自己心里的那个声音：高柊喜欢的人也不是自己。

几乎是一夜未眠，两副身体都在克制着。但身型健硕的高柊在力量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终于在天微亮的时候吻上了余音的身体。

他握住她的手，顺势拉进了被子。余音第一次触及成年男性的隐秘部位，心中没有一丝恐惧，也没有一丝兴奋，她只觉得高柊那里的触感像极了自己前两天刚给手机换的磨砂膜。他却愈吻愈热，手也慢慢向下伸去。就在高柊翻身压在余音身上，准备进一步的时候，余音紧张的说了句：“Stop！”

几乎是在听到这个单词的瞬间，高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两个人仰面躺在床上，沉默无言，平复了心情和身体后，才开始慢慢的穿起了衣服。

三

余音挤在手心里一些洗发露开始搓起了头发，“他应该还不知道，那天是我第一次接吻吧。”

二零零七年，坐在高二年级教室第三排的余音身后是一个穿红色羽绒服的男生。男生桌上的书堆得很高，一条银灰色的羊绒围巾放在最上面。

“咻”的一声，从后面飞来的纸条落在了余音笔下的“解：”旁边。男生各科试卷的答题纸几乎都做了这种用处。他学习不好，余音是班长，原本不会有过多交集的两个人却不知为何成为了好朋友。直到后来有一次高柊跟余音解释：“我原本是最讨厌你们这些好学生的，可是开学那天你在窗台上放了一桶黄瓜味的薯片，我最喜欢吃黄瓜味的薯片。”余音笑着回应：“这个理由可真奇怪”。但她没有说，事实上那桶薯片并不是自己的，是当时正在苦追高柊的自己的一个好朋友放在那里的。

余音抖落开置物架上余下的这条叠放整齐的毛巾，裹在了自己的身上，她又想起了跟高柊第一次真正发生关系的那天晚上，自己洗完澡后又穿戴的整整齐齐，只差袜子没有穿才走出浴室门，而现在已经是第五次了。

余音舒了一口气，推开了浴室的门。高柊这一局的游戏还没有打完，她取下浴巾躺在他的旁边，盖好了被子。

大约20分钟后，高柊放下手机，然后熄灭了所有的灯，手臂从余音的身前环绕，右掌心覆盖在余音的左胸上，空气中只剩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喘息和呻吟。

四

二零零九年，七月转眼代替六月，高考成绩公布。余音没有考上一本，高柊意料中的专科成绩。分批次填报志愿，余音选择了一所有把握的外市二本院校。高柊说想要去北京学建筑，身在外地的余音帮他研究了两天，最后确定了几个选择：一所北京学校、一所黑龙江学校、一所本市的学校以及一所余音志愿所在地的学校。填完志愿后，看着屏幕那边高柊发来的文字，余音的心就像压在桌边的直尺被用力掰了一下。

蓝色的聊天框中，高柊头像后紧跟着的那些字是：“如果录取到你那个城市，以后我们就在一起了吧”。

五

这是自他们高中毕业六年以来第五次做爱，余音已经不再感觉高柊的下体有着磨砂质感了，取而代之的是生理上夹杂着些许疼痛的欢愉以及心理上反复的自我欺骗与自我反省的不堪。

余音在高柊究竟是否喜欢自己的这个问题中挣扎了七年，也痛苦了七年。高中时期与她传的纸条能有一本画册那么厚，QQ列表里唯一特别关注的女性是她，留言板里他写下的暧昧留言，带她去吃他舅舅开的面馆，甚至他妈妈都知道她的名字。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余音无法抗拒跟高柊上床的原因。

甚至在高柊跟自己坦白当年的高考志愿并没有填报余音所在城市的那所学校，第一志愿也是选的女友志愿所在的城市时，余音也只是震惊，没有一丝愤怒。

她心里其实是很清楚的，在爱情上她从来没有拥有过他一分一秒。

身旁的高柊已经在酣睡中了，而此时的余音只想偷回到七年前的那个下午，取走窗台上那桶黄瓜味的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