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呐,总是聚少离多。
李大狗夫妇俩从腊月中旬回来,到现在,已过去一月有余,后天便是工厂开工的日子,按照路程耗费的时间来计算,他们今天就得出发。
火车票已买好,是今天下午三点的票。来时搭的是华峰的车,人家面馆的生意很忙,才过完年就出去了,所以这次去只能坐火车。
清晨,两口子从床上爬起来,洗漱一番后,把行李塞进密码箱和编织袋,提到了一楼。这次带的东西比上次略少,一些厚衣服已经让华峰捎过去了,可以说是轻装简行。
李大狗和王燕先后悄悄进了儿子的卧室,想多看看他,毕竟这一别,又是来年才能见面了。
李老汉有早起的习惯,天才麻麻亮,就从床上挪到了厨房中的火炉旁,炉上烧着热水,轰鸣声在爬满锅烟煤的锑壶中回荡。
王燕上楼梳头发去了,李大狗则坐在火炉边,陪老爷子说话。父子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多是李老汉说,李大狗听;内容也都是些“路上小心,到了打电话”、“东西带齐没有”之类的话。
南方的冬天昼短夜长,这都七点半了,天才亮了个大概,像一个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女人,始终不肯露出全部的脸庞。
王燕又一次推开卧室的门,拉开灯,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生怕发出一丁点声响,把熟睡中的儿子吵醒。
她走到靠窗的一侧,这个角度能看到李光沫的整张脸。此刻,他正在熟睡中,面无表情,略长的睫毛垂在下眼皮上,嘴角微微上扬。
王燕立在墙边仔细地端详着,想将这张脸完完整整地刻在脑海中。其实李大狗拍得有照片,但他的手机相机太差,拍人不太清晰。
大约五分钟后,王燕悄悄关上灯,走了出去。她不知道的是,屋里陷入黑暗的一刹那,李光沫的眼角有一滴泪滑落。
天亮了,远处传来一阵犬吠。这声音透过层层水云,扑在窗户上,钻入沉默的三人的耳中。
李大狗骑上车出了门,他想去老房子看看,顺便帮老爷子把偏房下的鸡喂了。
南方的春天就是冬天,寒风使人赖在被窝里,乡间小路上没有人,张婶家的鸡没放出来,朱家的狗也还在窝里。
熟悉的小村庄,一幕幕汇成无声的黑白默剧,单在李大狗的脑海中回旋。他进了老房子的小院中,地上有两个土坑,里面有几截粗细不一的树根。坑里原来有两棵梨树。
推开厚重的木门,空荡荡的房间钻入眼眶,光投在木板制成的墙上,映出一串粉笔写的数字——李大狗的电话号码。
李大狗进了堂屋,重复着从前的动作——抄、舀、拌、放,把鸡食搁在了屋檐下,等在院子里悠荡的鸡群过来吃。
他坐在矮矮的板凳上,呆呆地望着这群啄食的鸡,不知在想什么。良久,他锁上厨房的门,关好栅栏(院门),踏上青石板,离开了这栋拥有他整个童年和青春的老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