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泥璐
01
自从上一次我写完那篇名为《妈，对不起，我现在还养不起你》的这篇文章后，好多热心的简友私信我说，今年我妈应该50岁了。
换句话说应该是处在知命之年了，再换句话说，也就是面对所有的事应该都是以一种淡然处之的态度，既不会毛里毛糙，也不会不经大脑。
凡事应该看的比较开，所做出的选择也会比较慎重。
其实，上面的总结挺符合我妈的――踏实稳重。但这也有个前提，就是我外婆还处在健康的状况。
说实在的，我长这么大，我妈在我眼里一直是个识大体、会办事的榜样。打我记事起，她做过最“没理智”的事只有两件，一件事是在我弟大约4岁左右的时候，喝农药中毒。
那时，我家比较穷，我妈经常带着我弟帮着别人家套梨袋和撒涂有农药的面饼。
那一次，她太累了，疏忽掉了蹲在旁边吃面饼的弟弟。也就是那次，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平时在我眼里一直都很稳重的妈妈像是丢了魂似的抱着弟弟在医院里楼上楼下奔跑的样子。
头发都散开了，可她顾不得往耳后拢一下。记得当时弟弟嘴里还在往外吐着白沫，妈妈紧紧地抱着他，一遍一遍地找医生，我本以为那次可能是我妈最绝望的一次了，直到第二件事的发生。
02
第二件事是我婆的眼睛被玉米皮划伤。
也就是今年9月份的事。那一天，我正在上课，我妈突然给我打电话，看着和我近在咫尺的老师，我偷偷摸摸地挂断了，不料，我妈的电话接二连三地打个不停。
无奈只得跑去厕所接了一下，内容很简单，就是让我用支付宝先给她充50元钱的话费，然后，匆匆忙忙地给挂断了。
充完钱也没当回事，直到周末的时候，我爸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外婆的事。
我爸让我先往他的银行卡里打200元钱，我爸说，你妈把家里所有的钱都带走了。已经一周了，我妈也没往家里打过一个电话，这周我弟放假，需要生活费，可家里现在连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我爸告诉我，这一周都是在我大伯家蹭吃蹭喝的，家里所有的卡都被我妈卷的一干二净，甚至包括我爸今年暑假在外打工的钱。
和我爸挂断电话，我给我妈拨了回去，嘟嘟了几声没人接。又后续打了几次还是没人接听。
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妈才给我回了一个电话。
我问她在哪。
她说她现在在县医院里。
我说，外婆情况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后，我听到我妈疲惫地说了句――情况不是很乐观，医生说发现的有点晚，需要往市里转院，在家里医生不给看了。
我听得出，我妈的声音有点哽咽了。我看不到她的脸，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慰她说：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让她不要担心家里，学校最近发了奖学金，我把钱全都打回去了，我弟的生活费还有家里耕地、买肥料的钱就不用担心了。
03
电话的那头又是一阵没有声音的沉默，过了好久，我隐约听到了我妈的哭声。
没错，是哭声。
虽然这么多年，我妈当着我的面没怎么哭过，但我始终相信母女连心的感受，我知道，在我眼前的那一方，我妈正在无助的哭着。
我清了清嗓子说：你不用担心家里，他们两个大老爷们的，饿不到的。
许久，我妈才开口说话：闺女，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爸和你弟。当我听到你外婆情况的时候，我顾不了那么多。
我知道，我把家里所有的钱都带来了，这期间我还向带你爸干活的那个人要来了你爸打工的钱。我知道，现在家里正忙，收玉米，耕地，买肥料哪一样都需要很大一笔钱。
但我现在顾不了那么多，我很害怕，我担心你外婆的眼睛，她那么大年纪了，她为了我和你姨吃了太多的苦，这还没享福呢，我害怕她的眼睛会瞎掉……
我妈说话开始有点语无伦次了。不过，我懂得。
我安慰她，没事没事，会好的。
后来，又听到电话里我姨跑过来对我妈说，在济南已经找到空铺了，也办好了住院手续，就等着预约专家了。
我妈听完之后，回过神来对我说了一句迄今为止仍记忆犹新的话――闺女，对不起，原谅妈妈的自私。原谅妈妈不顾你姐弟俩和你爸爸，拿着家里所有的钱一声不吭地跑到这来，在你外婆面前，妈也是个女儿。
我拿着手机，抹了一脸泪水，咳了咳嗓门，说道：恩，妈，我懂你。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弟弟和爸爸都没有责备过你。好好给外婆看病。
说真的，在外婆住院的这段时间里，我妈压力很大，神经也变得超级敏感，经常和我爸吵架。但我们从来没有埋怨过她。
我爸说，有一次，她从县里回家，做了一路的车，本就晕车的她那一天忙活的也没怎么吃饭，回到家，我爸吓了一跳，整张脸蜡黄蜡黄的，也没说话，倒头就睡。
我爸说，那天我妈睡了一下午，晚饭做好后，已经晚上9点了。我爸把我妈喊起来，她就坐在桌子旁，整整的一大碗白面条连汤带水的吃了个一干二净。
我爸就在她对面做着，看着我妈一大口一大口地往嘴里扒面条，我爸瞬间像个小孩子似的哇哇大哭起来。
04
我妈是家里的老大，我外公死的早，我妈从小就过早地担起了家里的重任。
记得小时候，我妈就经常给我讲，我外婆多么多么地不易，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家，养活了她们几个。
所以，现在在家里的小工厂里累死累活地挣点钱除了留给我和弟弟的生活费外，几乎剩余的全部用来给我外婆买肉吃，可她自己，连根青菜都舍不得买。
我以前特别喜欢我妈的腿，和我妈在一起睡觉的时候，我喜欢枕着我妈的胳膊对我妈说――妈，你看，你的腿好细啊！你看我的小腿都比你的大腿粗。
这是真的，我算不得胖，但我妈却比我瘦的更多。
我妈以前不是那么瘦的，她给我看过她和爸爸结婚时的照片，一头乌黑秀丽的短发，那时她也算不得胖，但比起现在可算得上胖了一百倍。
我妈曾经对我说过，她这一生最放不下的除了我和我弟弟，就是我外婆了。确实，外婆的年纪太大了，大到碰到一点就会扯掉我妈半颗心的年纪。
很小的时候，我就听过我姨和我外婆讲我妈的故事，我不知道在那个挣公分的时代里，我妈究竟怎样撑起了一个家，怎样一砖一瓦的给我舅盖了房子，娶了媳妇。
我知道我外婆不易，我更清楚，我妈曾经受过多大的罪，吃过多大的苦，流过多少无助的眼泪。
可我妈从来没抱怨过，她过的没那么潇洒，她的心太善良，她替别人考虑的远远多过于自己。
05
记得我外婆的体重特别高，这个年纪的人，医生给出的最中肯的建议就是少吃肉与糖类的东西。
当时，全家都在没收我外婆的东西的那段时间，我妈偷偷做过最多的一件事就是――给我外婆买肉吃。
记得，当时被我舅发现时，我妈被大家指责。看着我妈成了众矢之的，低着头听着大家的数落，我确信我看到我妈在哭。
从我外婆家出来时，我妈就只说了一句话――我知道大家都是为妈的健康着想，但妈老了，说不定哪一天就走了，她这一辈子没享过福，我只想在她还在世的时候，能给她的都给她。
那一天，我妈回到家，自己躲在被子里哭了很久，我知道，所有的姨和舅的做法没有错，但我相信我妈做的也没错。
晚饭时，我把我妈喊起来，我妈就坐在床沿上发呆，许久，才抬起头问我――妮啊！你说妈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我没经历过我妈口中的那个年代，但我现在有点懂得我妈每年给我外公坟头烧纸时，哭着常说的那一句话――我苦命的爹啊！你为什么走的那么早啊！留下闺女我在这世上受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