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姥姥的祖籍是山海关,他父亲是关内最大的猪肉商。日本侵华那会,她仓促的嫁给了一地主家的放羊娃儿。娃儿是孤儿,七岁被卖到有钱人家,受过嫂子虐待主子剥削。没读过什么书但人勤实,且有个拉风的名字“景龙”——这便是我“姥爷”。一辈子夫妻和睦,有一子四女。家风淳朴,没出过耍钱的打仗的离异的,各个孝顺公瑾,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姥姥的娘家位于关里一周正的四合院,周围尽是四通八达的巷子与弄堂。其中有条“第一胡同”的,那胡同里有座“王家大院”,是这方圆百里内一等一的贵气。占地多大,没人测量过。姥姥只说:四合院大不大?那宅子是多少个四合院呦。
说起王家大院,十分的传奇。起初这院子尚称不得院子,不过是个断墙残瓦的住处,屋主夫妇做着废品营生。话说一日天未亮,二人恰睡梦正酣,乎听大门哐哐作响,便起身着衣,开门迎客。来者推了好大一车的费铜烂铁,于是清点核算,不在话下……待天亮起身,再看那些铁片子废管子,皆变成了金的银的。从此二人大兴土木积善修福,倒富贵了些年。
我姥姥记事那会儿,这王宅已荒芜多年,倒成了黄狐白蟒栖息修行的场所。宅子堂皇无主,街坊四邻虽不言明,也都恭敬避讳着。姥姥时而经过,只速速踱步,万不敢窥探。她只说:“院子久不打理花草盛放,院口两台精雕细刻的白玉石桌,每至正午,就有两条粗大的蟒蛇,将身体圈圈盘起,卧在石桌上,吸收日光精华。(那蟒有多粗,姥姥比划起来,该有一小儿怀抱吧。)其鳞片硕大闪亮,诡异得不可言说。”大都认定那两条是一对。除却蟒,知道的里面还住了黄仙狐仙等,总之怪事不断。那年月,人还通晓些天理,于是互不侵扰的过了几年。
也就几年。
一六十锒铛岁的老太太不信邪,私自搬进大院。此举,可吓坏了大家!夜里众仙家闹她,把瓶瓶罐罐弄得叮当作响,不得安眠。老太太胆子大脾气犟,跟那些生灵吵来闹去。大家见她面色日渐灰败,只不肯走,纷纷来劝,她强横的一一给骂跑了。后来,也只都随她。
跟姥姥娘家交好的一位老王奶奶,听了些趣事总拿来磕牙,乐得撺掇。她从王宅老太那儿探了些稀罕事儿,神秘秘的讲给我姥姥听。原来,一到夜里就有几个穿着长裙阔袖的妙龄女子,屋里院外的出入,那面貌美得呦~啧啧啧!定是狐仙变幻的……
那老太凭着怪拗的脾气,吃软不吃硬的性情倒与众仙好歹折腾了一气,结果在那院子长长久久的住下了。只是面色愈加不济。大院附近的数十来家,对此保持着敬又恐的距离,认定那老太命不久矣。不想,忽一日她红光满面走街串巷起来。后经老王奶奶打探,说是有一面目十分清秀的少年郎不请而来,偏要给王宅老太治病,任其如何打骂且不肯走。择老太张口的当儿,将粒圆丸儿仍进喉内,她便顺势吞下。当时,并不怎样。苙日清晨,腹内绞痛得厉害,排泄出黑水不断。经此番,身上竟大好了!不知又是这院里哪位变换的?话里几分真假,已无从考证,但姥姥说,那王宅老太竟真真的活了八十多岁。
这就是姥姥给我讲述的山海关里王家大院的故事。姥姥幼时经了些奇事,她一生恪守本分,善良谨慎,只为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