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了二十年前的老友梅枝,坐在我的对面,披着波浪长发,依然年轻健谈。
我忽然想起了她曾在西家湾买过房子,装修得如同欧洲小别墅,可以坐在阳台花园里喝酒荡秋千……
其实这房子不存在,是一个旧梦里的,那个梦里,梅枝买了这房子,邀我喝茶聊天。事实上梅枝上班两年就考研走了,直到她结婚也没买到房子,和老公住在单身宿舍楼。
但她有一个妹妹在西家湾是真的,来过单位几次,很奇怪,长得不像梅枝,倒有几分像我,名字里也有一个蓉字。性格也是我喜欢的。每次来都笑着跟我打招呼,亲昵地喊我姐。
雨蓉现在怎么样?还在西家湾那个电厂吗?
梦里的梅枝停止啜饮,笑容消失,低下了头。
我心里一沉,毕竟二十多年过去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她……怎么了?我问。
沉吟良久,梅枝说:她被毒蛇咬了。
一条三角脑袋的绿蛇张着鼻孔出现在眼前。我看到雨蓉捂着被咬的脚,一群人围着她忙碌。
没送医院吗?
叫了一个卫生站的小伙子过来,处理过程中发现他一点都不专业,居然用我喝剩的纯净水冲洗伤口……
我看到了那个小伙子,白衣白帽,麻利地拿着一瓶纯净水冲洗毒蛇咬过的两个小孔。雨蓉和周围的人一样,紧张又茫然地盯着伤口。
后来呢?好了吗?
梅枝又默然了,许久,她抬起头。
一副画面出现在眼前:帷幕拉开,我远远看到一个翘着二郎腿躺着的女人,翘着的那条腿上缠着白色绷带。走近发现,她并不是雨蓉。
而是梅枝。身旁还躺着刚出生的婴儿。
你妹妹呢?
梅枝用下巴朝床边的一张桌子指了指。
我走到桌前,桌上摆着几碟剩菜,筷子勺子横七竖八乱躺着。
蓉姐……
那个声音来自一个方盘子里。我看到了雨蓉。
她像一条鱼躺在盘里,长度也是一条鱼那么长,而且是条吃剩的鱼,泡在汤汤水水里。
除了脸部,她所有的皮肤肌肉都没有了,也没有肋骨,没有五脏,看不到腿。
就只是一条鱼的骨架。
红活圆实的姑娘怎么变成这样?看着很想哭。
雨蓉皮包骨的侧脸在昏暗灯光里居然有点发亮,她没有看我,但嘴巴蠕动像在说什么,可我一句也听不懂,盯着她凌乱的头发,我怀疑那是顶假发套。
没等我说话,雨蓉突然伸出枯爪,抓起自己的尾骨,放到嘴里大嚼起来。
梦里不觉得恐怖,只觉得惊讶。
醒来后依然画面清晰。与现实毫无联系,全因昨晚睡前看了一个恐怖庄园的电影,叫《猩红山庄》。
故事很变态,里面出没的骷髅给人印象深刻,所以搬到了梦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嫁接到梅枝和雨蓉身上。
梦境如布朗运动,新旧记忆里的碎片粒子碰撞出什么幺蛾子,全不受人控制,一闭眼,就是另一个世界。像个万花筒,毫不相干的不起眼的碎玻璃,放万花筒里就能碰出千奇百怪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