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连续好几条微信提醒,是谁这么着急的找我?
解锁手机,原来是高中的班长建了一个群,把毕业七年多的同学们拉到了一块,讨论年前要不要聚会一次。一别七年,大家都三分兴奋,七分好奇的你一言我一语,董靖也在里面聊开了。高中时期的八卦女王突然问了一句,“董靖,你和佟倩结婚了没啊?”此言一出,大家都好奇了起来,“是啊,校花和校草什么时候记结婚啊?”“只怕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吧?”……
手机这端的我不自觉的捏紧了手指。
“我是结婚了”,五个字。
“但新娘不是佟倩”。七个字。
这是董靖的回答,字字锥心。
然后群里瞬间安静下来了,最后还是班长打破了尴尬,“听说班主任最近升职为副校长了,这次聚会要不要叫他一起啊?”
大家又继续众说纷纭。
我设置群消息免打扰,然后把手机放到一边。是的,我和董靖分手了,今天是分手第三百零七天。
我们曾恋爱了将近十年。
在我就读的高中,学校流传着一种说法,都说文娱委员和体育委员有种说不清的缘分,三个班级中,保准就有一个班级的文娱委员和体育委员会在一块。我和董靖就是其中的一对。到现在我也不清楚,是文体的缘分之说促使我们在一块的,还是我们的结合更一步巩固了文体缘分之说。
韩剧《太阳的后裔》大热的时候,有很多人在网上发帖子,声称最好的爱情是势均力敌。那时候的我和董靖刚分手不久。我记得分手那天,我从家里出来,在一个大的十字路口魂不守舍的跟着人群来来回回绕了几十圈,值班的交警还以为我是精神病人,把我带到了交警值班亭,当交警开口问完“姑娘你没事吧?”之后,我蹲在值班亭的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高中时,我们俩除了分别是班里的文体委员外,我是校花,他是校草,我是校广播站的播音员,他是田径队健将,我歌唱得好,他吉他弹得棒,我们的结合,真应了那句势均力敌。用势均力敌形容爱情,还是有些锋芒毕露,我觉得门当户对和佳偶天成更为恰当一些。每一次班级或者学校开展活动的时候,都是他弹吉他我唱歌,同学们都打趣说我们妻唱夫随。就连开家长会的时候,不明就里的班主任还把我们安排在一块表演。当时我们两都很紧张,后来我们还开玩笑说,那次是我们第一次见到双方家长,也是双方家长第一次见面,那样的大场面能不紧张吗?记得回家后我妈还跟我说,“那个弹吉他的男孩子蛮帅的,不过我看他的时候,他好像有些躲闪,是不是我太严肃了啊?”我当时就在心里嘀咕,我的妈呀,不是您太严肃了,是他把您当他丈母娘了!
每一次校运会,当他在赛道上疾驰的时候,我都会在主席台上,通过话筒来为他加油。我是有私心的,所以我只念他的加油稿,而同他竞争的对手的加油稿我一封没读,学姐还打趣我说,“这可不行啊,你身为播音员,胳膊肘还是应该适当往外拐啊。”我做了个鬼脸回应,然后继续读你的稿子。当你第一个冲到终点的时候我比你还激动,话筒都破音了。赛后你宠溺的摸着我的头说,“还是老婆好,尽给老公加油了,”我佯装生气,“哼,我念归念,那些加油词可都是一些小女生写的,你可不能放在心上,只能记住我的声音!”“好,知道啦,老婆大人!”他捧住我的脸,在我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深情的看着我,笑容明媚。我看着他,他那洁白的牙齿,月牙状的眼睛,仿佛都散发着光芒,正是那样的笑容灿烂了我整个高中时代。
我留在了读大学的城市,并且在本地电视台担任主持人,偶尔受邀回学校给学弟学妹上一两堂实践课,看着校园里手牵手的一对对情侣,我仿佛穿越了时间的壁垒,走进了我们的大学时代。
作为艺术生和体育特长生,我们考进了南方的同一所大学。看着很多因为高三毕业而劳燕纷飞的情侣们,我们伤感,却也庆幸,还好我们依然在一块。大学生活是自由的,是开朗的,我们再也不用瞒着老师半夜在操场散步,不用周末提心吊胆的找借出门,一切都变得光明正大。
我们所在的这座南方城市是不下雪的,大一圣诞节前几天,我突然跟他说,“好想和你过一次有雪的圣诞节,和你手牵手在雪地里漫步,然后坐在路边咖啡馆里喝奶茶,一边看雪,一边看你,想想都觉得幸福。”没想到圣诞节的前一天,他拿着两张去郑州的火车票出现在我面前,“走,小美人,跟着本公子看雪去!”那天,我们坐上了去郑州的绿皮车。毫无疑问,我们的平安夜是在火车上度过的,虽然没有浪漫的节目,但还是毫无意外的收到了他的苹果。
当我们下火车的时候,迎接我们的是圣诞节纷纷扬扬的雪花,当时的那种浪漫,我这辈子都无法忘怀。我们漫步郑州街头,节日的气氛浓烈,而我们只沉浸在属于我俩的世界里,喝奶茶,观雪花,看彼此。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住在一个房间,也是我们第一次坦诚相见。往后的每一次鱼水之欢,我都会想起那晚郑州街头的雪花。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突然跟我说,“老婆,怎么办,昨晚我们没有做安全措施!”我故意作惊慌,“啊,那怎么办?”他也有点慌了,几秒后,“没关系,怀孕了就生下来,我来养。”当时我就哈哈大笑,“傻瓜,你愿意养我还不愿意生呢,放心吧,我正在安全期内,没关系的,你先去洗澡,我先下楼去买早餐。”
每次下班回到小区,看着万家灯火,闻着缕缕饭香,我总是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往回走,迫不及待地打开门,然而,等待我的却是一屋子的黑暗,我忘了,他已经离开二百八十七天了。
大三的时候,我们在学校旁边租了一个单间配套,开始了我们的同居生活。开始,我打算做一个贤妻良母,买了一大堆烹饪的书籍,可在烧坏了一口锅,烫伤了一次手之后,我再也没有碰过那几本书,反倒是成就了他精湛的厨艺。微博上有人说,想要留住一个人的心,得先留住他的胃。还有人说,男人最性感的瞬间之一就是光着膀子做菜的样子。我当时总感觉这两句话是为我而写的。同居之后我从八十几斤长到九十几斤,我怪他做的菜太好吃把我养胖了,然后他每天晚上拉着我去跑步,他就吓唬我说,“胖了上镜就不好看了!”然后拉着气喘吁吁的我继续跑。我一生中最花痴的时刻,就是每次在旁边看着他赤裸着上身认真做菜的时候。他是体育生,本来就身材高大,加上每天训练,肌肉紧实线条分明,一手拿着锅把,一手拿着锅铲,不断的翻炒,火苗在锅里熊熊吞吐,汗水沿着肌肉线条源源不断,那样的场景岂是性感二字能囊括的了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长大的烦恼就是要开始踏入社会,要开始为了更好的生活而绞尽脑汁。
大四的时候,我们相处的时间明显少了很多,我们专业不同,实习的单位也不同,我们开始在单位认识了新朋友,我们的世界也开始有了新的变化。是他做好饭而我加班没时间回来吃,还是我得空时他却有应酬要晚归,所以所有错过的巧合造就了裂缝的必然,我们为此吵过闹过。但还好,我们还是一起毕业了,依然手牵手在一块。为了迁就我,我们搬到了离我上班单位近的地方,一室一厅,对于刚出社会的我们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栖身之地了。
开始的时候,我们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代,我下班回家他已经做好饭菜等我,他加班的时候会发信息嘱咐我说,饭菜已经做好放冰箱,自己热一热再吃。日子就这样如常的过着,我还以为是岁月静好,原来只不过是风平浪静的假象。
一天晚上下班回家,他已经在饭桌前等我。两份牛排,一瓶红酒,一支高脚红烛,浪漫的气氛,让我以为他要向我求婚。当我心满意足地吃完牛排,他喝了一口红酒,放下酒杯,看着我,一本正经,“倩倩,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我心想终于要开口了,我明明兴奋得要死却故作矜持的点了点头,“你说,我听着呢,”他看着我沉默了很久,我开始有点急,“没事,你说,别紧张啊!”他依然看着我,“我们分手吧。”我在心里默默演练了几百遍怎样答应他求婚的场景,然而他却跟我说分手。我有点不知所措的笑了,“你开什么玩笑啊?”“没开玩笑,我们分手吧。”“为什么?”我开始着急了。“因为我让另一个女人怀孕了,我要对她负责。”沉默,沉默,然后桌子被打翻,红酒洒了一地,玻璃碎成渣,“负责,你对她负责,那我呢?我的爱谁来负责,我十年的青春时光谁来负责!所以你给我这顿浪漫的烛光晚餐,是你最后的歉意吗?我告诉你,我不接受!”
看惯了小说中的狗血剧情,没想到自己也会遇到。真是人生如戏。早知道会因为另一个女人怀孕而让他离我而去,大一那次圣诞节,在郑州的那天早晨我就不该去药店,吃下我人生中得第一片避孕药,说不定我们现在还因为一个小生命而在一块。
下班回到家,脱下高跟鞋,卸完妆,看着镜子里的那个我,和主播台上的我判若两人。把视线转到旁边的照片,“不管哪个我,你都看不到了,于我而言,是谁又有什么所谓呢?”拿起手机,点开群聊,点击键盘,“今年的聚会我就不去了,要陪老婆去国外度假,以后有机会再聚啊。”这是董靖的回复。
分手那晚我夺门而出,回来之后,董靖已经走了。他只是把他的衣物简单的收拾一下带走了,那些生活用品还赤裸裸的排放在那,像是在向我耀武扬威,我把它们装进垃圾带,扔得义无反顾。但那又怎样,他走后的每一天我都在脑海里重复他无数遍,也埋怨他无数遍,叫他去死无数遍,然后自己哭了无数遍。如果知道他能听到我的心声,我怎么舍得叫他去死。
我们分开后的第九十三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接听,是董靖他妈。当他妈把他的手机递给我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听不到任何的声音,我恍恍惚惚的走到了家,在黑暗中抱膝坐了一夜。
“董靖他走了,淋巴癌晚期,在他和你分手前几天发现的,之后开始恶化,经过抢救治疗还是没能挽回。”
董靖手机里的记事本,记录了几十个菜品的做法,都是我爱吃的,在记录里他说,“老婆,知道你爱吃这些东西,可又不会做,没关系,按着我写的菜谱来,就算不是我做的也一样好吃。厨房里的厨具尺寸大小都是根据菜谱佐料用量来买的,你只要掌握好火候和时间就没问题。”他以为味道相近就一样吗?我现在会做菜了,很好吃,可是却吃不到幸福的滋味。
老婆我想你,很想很想你,我以为化疗的痛苦很难熬,但没想到想你的日子更难熬,我妈说要叫你过去看我,我威胁她说,如果她叫你过来,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她。你知道吗,相比那些想你而不得见你的煎熬,我更不忍看着你为我难受的样子!每天能在电视里面看见你,已经是我最大的幸福了!老婆,我爱你,即使这个世界上没有我了,我对你的爱依然存在,所以你一定要健康快乐的活下去,替我去看我没看过的风景,吃我没吃过的美食,爱一个伴你白头的好人!
这是董靖最后的一篇记事。
如果诀别是用这种方式,我宁愿选择接受你出轨的事实。
第三百零八天,我以为只要别人以为你还活着,你就还在这个世界上,陪着老婆看风景,即使老婆不是我,那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