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3-15

母亲的“麦扇儿”

前几天，无意间在柜子里面翻出两个阴干的麦扇儿。那是去年七月十二那天，邻居送给儿子的。看到他们我突然想起那些年，母亲做的麦扇儿了。

七月十二，是甘肃陇中的汉族节日，是新麦上场后，食新面的节日。农家有谚语曰:“七月十二，烙麦扇儿。”用新麦烙成的穿裙子的娃娃形的馍馍，名曰:“麦扇儿”，然后分给小孩子吃。

我小的时候，家里顿顿吃谷子面，白面只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掺和点，做一顿臊子面。

尽管母亲一再地节约，但那少的可怜的白面，一过三月也就断了顿了。

那些年，家里劳动力少，一般在秋天消停下来才碾场。每年七月十二之前，母亲就用连枷先打一点小麦，赶在十二这天做几个麦扇儿。

母亲把烙熟的麦扇儿，整整齐齐地放在案板上。并不趁热给我吃，往往都说:“放一放再吃吧！”等凉了，我以外总可以吃了吧，母亲又说:“过几天再吃。”

过了几天，当我试探着说要吃麦扇儿的时候，母亲就生气了，她使劲的在鼻孔里面呼出一股气，伴随着“哼”了一声。说:“馋死鬼！人家的都能放到八月十五，你就...”我赶紧打消了吃麦扇儿的想法。

转眼，真的就到了八月十五了，母亲如梦方醒般说:“我的妈妈呀，你的麦扇儿呢？”我急忙拿出存在柜子里面的麦扇儿。麦扇儿的花裙子上斑斑点点的，背面还长了绿毛，闻起来一股霉味。母亲叹气地说:“哎。我只是想让你省着吃，不成想...”说着就抹起眼泪了。抹完了，就信誓旦旦地说:“明年收成好了，我给你多做几个。”

第二年，小麦长得并不比往年好。但七月十二的前一天。母亲还是晒了几捆麦子，在烈日下，薄薄地摊开，举起连枷“啪啪”地打了一堆麦，然后簸净晒干，在自家的石磨上磨成面粉。

七月十二那天，母亲早早地把我叫起来了，说:“你来烧火，我给你做麦扇儿吧”母亲把面揉成圆圆的一坨，流利地划了一个十字，那面便成了四个三角形，再用筷子在三角处用力一夹，一个瓜子脸的娃娃人头就出来了，再用花椒仔点上眼睛，小麦点嘴巴，顿时一个秀气的女孩形象微笑着就出现了。然后，母亲用刀在三角形两边切了两条，拉起来，抱住头部，便是娃娃的胳膊，再然后，母亲用梳子在裙子上压了纵横几道条纹，条纹界格里面又用顶针压出圆圆的圈，一条富有名族气息的花裙子便出现在女孩的身上了，最后，母亲小心翼翼的把他放在锅里，烙起来了。

看着满满一盘子麦扇儿。我正暗自高兴今年能多吃几个麦扇儿的时候，母亲微笑着说:“你看，那个好看！”我指着几个没有焦疤的裙子线条流畅的说“这几个好看。”“那就取出来，给婶子端过去吧！”

我愣住了，母亲说婶子家今年收成不好，他们没有做麦扇儿。

事后，母亲告诉我，麦扇儿本不是充饥的，是庆祝丰收的喜悦的，既然是喜悦，就理应大家分享。我只好把到手的麦扇儿又送给婶子了。

后来，我家的日子慢慢地好起来了，母亲每年都要做好多的麦扇儿。和以前一样，母亲每次把做好的麦扇儿摆在案板上，和我评选，把认为做的好的，就分给街坊邻居的孩子们一起分享。

现在，家家户户日子都过好了，七月十二烙麦扇儿本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儿了，可是，我们却都不烙了，突然看到这几个穿花裙子的麦扇儿，想起童年的时光，是多么美好，多么幸福，感恩那个有父母陪伴的童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