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清晨暴雨倾盆,苏念望着物流公司发来的紧急通知,指尖几乎要把手机屏幕捏碎。意大利进口的厄瓜多尔玫瑰在转运途中遭遇台风,本该在婚礼前两小时送达的二十箱花材此刻还困在浦东机场。
玻璃门被狂风撞得哐当作响,苏念抓着工作台边缘的手指节发白。新娘特意指定的奶油色玫瑰,连同配套的香槟色郁金香和淡粉桔梗,此刻都成了泡影。婚纱店打来的第三个未接来电在手机屏幕上闪烁,像催命的符咒。
"苏小姐?"
浸着雨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沉不知何时站在花店门口。黑色伞面不断淌下水帘,他肩头洇湿一片深色痕迹,手里提着印有咖啡店logo的纸袋。
"顾先生..."苏念慌忙抹了把眼角,"今天的花束可能要晚些..."
"后院的玻璃花房里有三百支白玫瑰。"他忽然说。
苏念怔怔抬头,看见雨水正顺着顾沉的喉结滑进衣领。他放下还在滴水的雨伞,从纸袋里取出冒着热气的焦糖玛奇朵放在工作台上,杯壁上凝结的水珠在实木台面洇开小小圆斑。
"上个月有位客人取消婚礼订单,花材一直养在恒温箱里。"他掏出手机调出照片,屏幕上的玫瑰像是落在雪地里的月光,"如果你需要的话。"
苏念的手指陷进掌心,玛奇朵的甜香混着顾沉身上潮湿的广藿香气息萦绕鼻尖。她看见他卷起的袖口下小臂绷紧的肌肉线条,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没有用敬称。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遮阳棚上,顾沉的别克车后座铺满防水布。苏念抱着最后两箱花材钻进副驾驶时,发现座椅上静静躺着本《花卉培育手册》,书页间夹着的咖啡滤纸已然泛黄。
"这些玫瑰..."她抚摸怀中丝绒般的花瓣,"是你种的?"
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收紧,顾沉打开雨刷器:"母亲生病前最喜欢摆弄花草,温室是她设计的。"挡风玻璃上流动的水光将他侧脸切割成深浅不一的色块,"现在由我照顾。"
车厢突然变得拥挤,苏念听着雨刷器规律的刮擦声,数到第十七下时听到自己发颤的声音:"为什么帮我?"
信号灯由红转绿,顾沉踩下油门的动作轻柔得像对待咖啡机的手柄。"上个月你给母亲的花束里夹了张卡片,"他说,"'要像绣球花那样,越是雨季越要开得热闹'。"
婚礼现场最终飘满带着咖啡香的玫瑰。当新娘捧花划过半空时,苏念看见最后一支玫瑰的茎秆上留着细小的齿痕——那是花艺剪卡住时顾沉徒手掰开荆棘留下的印记。
夜色浸透街道时,顾沉撑着伞出现在花店门口。他黑色高领毛衣沾着夜露,手里捧着个粗陶花盆,绿茸茸的幼苗在风中轻颤。
"咖啡树幼苗。"他把花盆放在苏念掌心,"等它开花的时候,我带你看真正的咖啡花。"
苏念触到他指尖的老茧,突然想起午后在温室瞥见的场景:顾沉单膝跪在花架前,用调咖啡的手温柔地修剪玫瑰枯枝,阳光穿过玻璃顶棚在他睫毛上熔成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