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同样惨淡的落寞注视着小玲双眼沉淀在那篇文章时表情中落寞的惨淡,心头狡黠的笑,信心百倍的宽慰着即将迎来苦难的这个可怜的女孩儿,因为,我要抢走她的爱,不,应该是,我要领取我的爱。
这件事情的发展没想到会如此的出乎意料,我踌躇整晚起草,毁灭,再起草,直至成文的“信件”居然成了珍藏如今的标本,现在看来,那晚的文字真是一段幸福的幽默。
自习课后,他一如既往般冷静的把我拉出教室,全然不顾嘈杂的左眼右耳,完全忽视了这个教室还有一群为爱瑟瑟发抖的青涩小生的存在。你知道,那个短暂的瞬间,我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教学楼后门的背风口,他依然拉着我的手不肯放开,我能体会到他的深情款款,恰似那晚夜色良景宣宣 当他把那封沉甸甸的信件硬生生的塞到我手中的时候,我实在无法让自己忐忑的心逃离忐忑的世界,慢慢的打开,第一时间看到了四个字:我喜欢你。
当神经触发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忐忑的心跳终于归于一种平静的幸福,我垂下头,任凭秋风吹过摇摆我的发,慢慢的藏匿着自己幸福喜悦的脸庞。这并不仅仅是一种达到目的地之后的单纯喜悦,还有那满满的爱。
此后的相当长时间里,我们默默的牵手,似乎并没有被太多人注意和发觉,因为这种事情发生在一个重点中学,是一件很让薄情寡义的校领导咬牙切齿。
虽然诸多“情侣”依然奔放的表达着自己对爱情的慷慨激昂,从而衍生出一种对校规的无视,乃至最后仍然奋战在中学恋爱的一线,与校方势不两立,誓死不休。
一种时间的积累吧,促成了我对他的细致入微的了解,和彼此认可的一种两个人的状态。比方说,他爱穿淡蓝色的衣服,即便是寒冷的冬季大家都蜷缩在黑灰色调之中的时候,他也不愿收敛起自己的阳光;比方说,走在一起,他习惯右手牵着我的左手,他说他的右手有劲儿,那样我就不会被夺走;比方说,他喜欢周末骑着单车,带我停在他家的小区门口,然后默默的对我说,要回家了,跟咱爸咱妈说声拜拜;比方说,他喜欢周末拉我去径流河边,坐在台阶上听我反复读普希金那句,我曾默默无言,毫无指望的爱过你······
即便是现在写来能够遮掩住当时无休止的激情,但丝毫无法淡褪那无休止的爱情。
时间就像一中主教学楼通往餐厅的悠长小道,曲折的让人难受。
我们的事情还是被校方知道了,其实我明白告密者是谁,不过我仍然会尊重小玲的告发,她在展示一个女人自私的同时也在淋漓尽致的表演着对上官的爱,用女人的思维去对付自己感情的争夺者我会让她失败的体无完肤。不过显然,我没有那么做,相比而言,我更加想用一个爱人的方式去证明她的错误。
班主任,年级主任迅速的为此事采取措施,他们可能已经默默的把上官当做了未来名校的培养对象,我依然清晰的记得那个阴森恐怖的办公室,班主任狰狞的丑恶嘴脸,他禽兽般的言语撕裂着我的灵魂,好似我就是一种挖掘优秀男生灵魂的罪恶之源。
难受的时候,我只会哭。
眼泪划落,我几乎都能听到泪水冲刷脸庞的声音,蜷缩在办公室中央“神采奕奕”的地板砖上,连倒影都是那么的脆弱。
在生活的路上,我从未惧怕过竞争,甚至我会有义无反顾让对手败的一塌糊涂的决心和勇气,可我从来无法面对鲜血淋淋的侮辱,因为我是一个只有妈妈的孩子,一个从出生就无法得到坚强的后背可以依靠的男人。
我怕,任何人说我是坏女孩,怕他们随意践踏我的自尊。
我几乎完全忘记了自己从那个“黑洞”般的空间走出来的过程,擦肩而过的上官,我清晰的看到他眼角的泪。他不顾班主任鄙夷的眼神,搀住了我脆弱的肩膀。
那一刻,我沦陷在了他的怀里,没有想过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会更糟糕到什么程度。可就在那一刻,我内心自尊的空洞,上官在默默的填满。
果然事情远比想象的要更加糟糕,当我第二次迈着小心翼翼的步伐踏进那个如渣滓洞监狱般的办公室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门口,站在那儿。凝固的空气,让我砰砰的心跳,如此狼狈,妈妈,我已经感觉她瑟瑟发抖的双腿全然支撑不了那副羸弱的绝望身躯。只是,短短的一瞬,感觉世界都在转圈,就像游乐场的风火轮,四肢已经全然失去支配的动力,我得到了最好的逃脱,世界平静了。
当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妈妈后来说,那天我反复念叨着一件事儿,反复的重复着。“妈妈,还记得,邻居家的孩子明明那年在我面前骑走了你新买的自行车,我追到他家门口,听见明明妈妈说,让她不上锁,她家的东西,拿来了就权当白捡,有本事让她家男人来要,妈妈,妈妈,为什么我没有爸爸,为什么我就要被无辜的侮辱,为什么”······
萧条的秋似乎在一夜之间强暴了妩媚的夏,一个秋风扫落叶的下午,我拖着疲倦的脚步再次迈入这个几天前曾让我痛不欲生的地方,妈妈却神色光鲜的异常,与第一次送她的女儿来这所令人向往的学校时并无两样。
看到妈妈的坚持,我的心更加疼痛。
回到教室,我的桌椅已经被无情的班主任遣送到了教室最令人窒息的角落,那儿萧条的是如此让人落寞,那时的我,身旁没有一个同学陪伴,有的只是窗外那棵寂寞的法国梧桐,在以后无数个落寞的夜里,是它给了我落寞却不寂寞的风景。而上官也被遣送到了别的班级。
一周时间我的生活像无辜的山间小溪,只能顺从,无法选择,唯一能见证时间流逝的也就只有那株孤独的树,那株孤独的法国梧桐。
一个周一的晚自习课间,我依旧无精打采的侧着头,望着那棵光秃秃的树,用我光秃秃的眼神。透过破旧的窗,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树旁,如此熟悉,那片鲜活的淡蓝色曾给过我多少的温暖与希望。是上官,就是这个倔强的男孩儿曾不顾一切的想给我肩膀,只是这是一个不合时宜的年龄,我们相遇在不合时宜的时间里。 树上所剩无几的叶顺从了风的追求,零零散散的从他的身前飘落,有的甚至黏住了他的发,我依旧呆若木鸡的侧着头,望着他,缓缓的举起右手,又落下,嘴角轻轻的蠕动,又停止。
此刻,我无法视若无物,割舍我们的幸福。可我仍会记得妈妈送我踏过校门时那份火辣辣的倔强,我迅速的转过头来,一种复杂的力量在左右心房寻找各自的方向,眼泪再也无法无视那个淡蓝色的男孩儿,慢慢堆积,早已汇成海洋。
刺耳的上课铃声顿时消除了校园的喧嚣,我把头深深的埋到课本里,文字与泪水此刻同饮,共醉。
哭泣对于生活而言永远是短暂的,泪水流下才明白,在不在一起已经显得不是那么的重要了,而当我默默抽了口气,把头抬起的时候,突然发现小玲站在了我的身旁。这个阴险的女人,曾让我千万次的诅咒,无数个难眠的夜里,我都能梦到她愿望达成时得意的小坚强。
不过,而今那棵同我一同萧瑟的法国梧桐却给了她无助眼神恐惧的归宿。 上官,他依旧呆呆的立在那儿,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而此刻的我再也不会容忍自己用眼泪去告慰悲伤,因为,我清楚,他在等待的,是我。
时至今日我依然很怀念那一刻的坚决,脑海中时常会回荡起那个全班同学集体呆若木鸡般扭头转向那棵法国梧桐的画面,当然还有那个呆呆的停留在树旁,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画面。当我出现在上官面前的时候,他依然没有任何言语表情,而我只会哭,伤心的时候,我只会哭。
又一阵秋风吹过,稀稀松松的叶子在脚下游走,打转儿,上官,一个如此纯真倔强的男孩儿,一个我深深爱恋的男孩儿,近在咫尺,我却再也无言以对。搜索脑海中的词汇,实在无法捕捉到合适的话语,因为之前的种种已经默默的让自己暗下决心,悄悄的从他的世界离开。 他却倔强的像个索要玩具的孩子,我慢慢的弯下腰,捡起一片树叶,塞到他的手中,他如获至宝般的迅速双手盖住,眼泪又一次的流了下来。
那一刻,我绝情决意的走开了,全然不顾他的失魂落魄,耳边响起了一阵细语,像是孤独思春的夏虫在颓废一夜的低声鸣唱,“你是要我等你吗?”
我已全然失去勇气去面对等待的话语,秋风再一次扫过,如此狼狈。也许此情涓涓,我却疲惫的不堪一击,默默承受着如狼似虎的班主任老师的打压,就连以前关系最好的历史老师都会时不时的拿些自重和前途一类的话语来奚落我,世态炎凉或许就是如此吧。好在身边多出来那么几个个聊若星辰的朋友,让我可以疲倦的时候得到些许慰藉。
原本以为,就这样,我会静静的静静地,看着他走远,离开我的世界,殊不知,我的决绝却换来了他更甚的坚决。他还会一如既往的在通往寝室楼的宽大踊路旁等我,还会一封封的信件给我,传达他的想念,还会周末悄悄溜到我家楼下对着窗情深似海般的张望··· 虽然我知道也许时间并不能让我们彼此淡忘,可我依旧无法鼓起勇气重新回到他的身边,是因为我爱他吧。还清楚的记得,刚入学班会畅谈理想,他意气风发的向往着南开,而今种种变故,也使他的成绩一落千里,一种梦想的落差,我分不清这与爱情有没有关系,我是多么渴望这是一个与爱情无关的梦想。可是,老师们的“谆谆教诲”告诉我,是我让他如此颓败。所以我决定离开,远远的,其实那时候我是完全没有再继续再这所学校待下去的勇气了的,如你想象一下,一个女孩儿在老师们心中俨然已经沦落成了一个风尘女子,我甚至都不能确定他们是否也当着我的母亲说过那样的话,俊秀的外表只是一个毒刺。可是我又不能离开,只因为,我懦弱,我怕一切事情,我是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
时间平淡了一切吧,我屏蔽着关于他的所有,默默的自己的生活,也就是在这样一个日子里,让我的生活里多了几个知己,多了一点阳光。 这几个人中的第一个,就是小玲。在经受了作为女人而言最沉重的打击之后,我开始看淡了一些事情,一些痛苦。一天晚上,小玲把我拉到教室门外,我清楚的记得她的眼里是噙满泪水的,女人对于女人的眼泪是有深刻认同感的,这一点毫无疑问,也就是那双眼神,传递了我们从此以后一种亲如姐妹的情怀。
那晚上,小玲的话少的可怜,全然丢失了作为团支书的她善变的口才,只是一味的哭,却又不敢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