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和着楚辞的节奏,踏着朝代的脉搏,从汩罗江边一路走来。那个“切云高冠,挂着长剑,形容憔悴,行吟泽畔”的汉子,低垂的眉眼里,是“虽九死其犹未悔”的决绝,是“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淡定。空有一腔壮志,却无处施展,于是将一生的幽怨,融入一江春水。
屈原出身贵族,二十三岁就官至左徒,权力仅次于宰相,三十多岁的时候,因政见不和,受排挤,两次被流放,从锦衣玉食,到居无定所,其中的落差,其中的绝望,无人知晓,及至亡国亡家的时候,终于压垮了那个倔强屹立的灵魂。
端午节,也叫诗人节,是祭祀先人的日子,更是警示后人的日子。它不但揣着先知们的满腹经纶,更兼具后觉们思国忧民的理想抱负。
南方的端午,更隆重,更热闹。舞龙、赛舟、插艾、包粽子、挂荷包。与其说是纪念屈原的宁死不屈、洁身自好、赤诚忠义,倒不如说,是为了告诫后人,刚正不阿、洁身自好、远离邪毒。
北方的端午,就简单得多了,在冀南农村,人们大多是没有闲暇包粽子的。一则这里水少,种的是小麦、玉米,难得见到糯米,二则端午时节,正是小麦成熟的季节,“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割麦、打麦、晒麦,也就几天的事情,人们忙得脚不着地,能抽出时间包顿饺子,在劳顿的罅隙里打个牙祭,舒缓一下麻木的神经,已经是一种莫大奢侈了。小时候,我所知道的粽子,仅仅存在于书本上,是一场七彩的梦幻,是一个温馨的传说。
从农村到城市,从吃饺子到吃粽子,路太远,我走了二十年。因为物质匮乏,更因为习俗的不同。我的乡邻们过节的方式,无一例外是——吃饺子,粽子这种洋气玩意儿,乡邻们压根就没包过。我包粽子,也是在城里落户以后,跟城里人现学的。
五月粽香,苇叶包裹的糯米,掺了蜜枣,花生仁儿,咬一口,甜润香糯的感觉,从舌尖直抵肠胃。这种美食,在我看来,已经超越了时空,穿过黄澄澄麦田,定格在初夏的骄阳里。时光就在浓浓的棕香里飘逝,在青青的粽叶上划过,在千针万线中溜去,在扑鼻的艾叶里散落。
五月里那个漆黑的夜晚,我独个儿坐在阳台上,静静地闭了眼。风中摇曳的幻像,在眼前晃来晃去,嘤嘤嚅嚅的呓语,在记忆深处怅然失落。寂寥如同身边的空气,包围着我。
五月的情思,寄于谁呢,天堂里的父母,容貌留存在记忆的底片上,那粗筋暴起的大手,是我心底最隐蔽的痛。那沟壑纵横的愁容,是今生永远无法迈过的坎。
儿子的生日,是在五月,思念与牵挂,像缀在心里的红线,牵,会痛,不牵,又着实舍不得,总在担心,远方的那个大男孩,工作是否顺意,生活是否开心,遇到挫折的时候,会不会感到孤单。
于是,心情就在自己编织的圈子里绕来绕去,情绪也在自我的牵绊中纠结舒展。
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帝王将相今安在?一声嗟叹,莫!莫!莫!
任何事物的生存都蕴含着一种不能撼动的精神,美与丑,善与恶,正与邪,都会随着环境与时光的改变而改变,不变的,是源自心底的追求与探索。
路漫漫其修远兮,唯有上下而求索!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