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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爷46岁那年,她的老伴就因病不幸去世了,那年她的小女儿刚刚2岁。许大爷拉扯着孩子们过日子,既当爹又当娘的非常不容易。
好在许大爷的大女儿许燕已经长大了,经媒人介绍,许燕和了邻村一个看上去憨厚老实的小伙子李吉祥订婚了,许大妈去世的第二年他们俩就结了婚。
结婚之后的许燕虽说和她爹许大爷家离的不远,那就有四五里地。但是,许燕来回的跑,还是觉得不方便。和许大爷商量之后,为了照顾许大爷和年幼的妹妹,许燕结婚后没有多久就和丈夫李吉祥住在了许大爷家。
这一住就是十几年,期间,许燕的二妹,三妹,和最小的妹妹都出嫁了,许燕的两个孩子也都渐渐长大了。女儿去了外地上大学,儿子去了三妹的城市打工。家里就剩下许燕夫妇和许大爷三口人。
2018年春天,许大爷感觉到嗓子有点不舒服,疼到是不疼,就是咽东西时,老感觉有个硬物堵在嗓子眼,许大爷是个倔老头,平时有个头疼脑热的很少吃药,即使买回来,他也不吃,总是说,自己没有那么矫气,扛几天就过去了,这么多年还别说,许大爷真没有吃过一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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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许大爷告诉许燕自己嗓子好像不舒服时,许燕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觉得不安。她是最了解父亲的,不是到了忍不了的地步,他不会说出来,许燕给三妹三丫打了电话,妹夫当晚开车就来接上许大爷去了青岛的省城医院。
检查结果一出来,咽喉癌晚期。对许大爷的病情,姐妹几个意见一致,瞒着父亲,许大爷不识字,所以好瞒。
虽然医生说,即使手术,病人的情况好转的机会很小,七十多岁的了,不建议手术治疗,姐妹几个商量之后决定听医生的,不让七十多岁的爹再受手术的罪,保守治疗。
三妹下了班过来看许大爷,刚想推门,她隔着门中间的玻璃看见许大爷正在拿着肉火烧吃,她怕打扰父亲,想等父亲吃完再进去,只见许大爷两只手拿着火烧,一大口一大口咬进嘴里,用力咀嚼,嚼了好一会,就是看不见往下咽,许大爷含着烧饼过了好一会,慢慢把床头的垃圾筐拖过来,把嘴里嚼的很细的火烧泥吐进床边的垃圾桶里。满是皱纹的脸上涕泪横流。两只手还紧紧的攥着半块没咬的肉烧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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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三丫捂住自己的嘴,转身就跑了,在医院的大门外,她捶着墙嚎啕大哭。等哭够了,她又走进医院,找到许大爷的主治医生,咚就跪下了,医生不等三丫开口,抢着说:“孩子快起来,你爹如今这个情况,就是华佗转世也救不了。”三丫摇摇头哭着说:“我不让您救他的命,我知道他的病好不了了,您能不能让他吃下东西去,我爹她太可怜了”医生看着瘫软在地上的三丫,用力的摇了摇头。医生告诉她咽喉癌的最后就是咽不下任何东西,别说是肉火烧,水都咽不下去。
三丫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次走进病房的时候,父亲笑咪咪的看着她,干瘦粗糙的手拉住三丫说:”三丫别难过,爹没事。爹的病爹知道。”歇了口气,许大爷继续说:”爹住这样好的病房花了不少钱吧?”不是和您说过吗,医院的外科主任是我同学,都走了内部价格,一共花了不到几千块钱,您的合作医疗还报销呢,您就踏实的住着,好好配合医生治病就行了。“”好好,爹配合爹配合。”转身给爹倒水时,三丫硬把自己的眼泪憋了回去。
刚一点二十分,许大爷就让三丫走,上班别晚了。三丫走出医院后,打了辆车,她要把伯父接过来,三丫要满足爹的一切愿望,她知道爹和伯父怎么呆都不会够,他们兄弟俩自小失去双亲,相依为命长大,伯父是爹在这个世界上最知心的人。
伯父看过父亲的第二天,许大爷走了,从进医院到出院到去世花了12万,这12万块钱是姐妹四个共同拿的,没有具体的规定拿多少,小妹妹刚结婚紧张拿的少点,大姐在家种地,而且又一直照顾父亲拿的相对也少一些。其它的钱,基本上是二妹和三丫平均摊了,不过也没有一个人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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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爷出殡的那一天,却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许大爷的二侄子许轩给许大爷拿的指路杆,这就让人费解了,记得许大娘去世的时候是大女儿许燕拿的指路杆,(指路杆是为黄泉路上的人指路。
走在送葬队伍最前面的那个人。当地的风俗一般是长子或者长女。没有长,就用次,挨着下来,基本上哪个子女拿指路杆,老人的财产就要给哪个子女)为什么到了许大爷的时候却不是女儿许燕,而是换了侄子呢?按以往的风俗习惯,难道是许大爷的财产都要给侄子吗?或者是和许燕分财产么?这一点又让人怀疑,给许大爷拿指路杆的这个侄子,确实是许大爷的哥哥的二儿子,是亲生侄子,这没错。
可是,许大爷的哥哥在很年轻的时候就远离家乡,先是在外当兵,后来转业也没回家乡来,一直在留在了青岛市,娶妻生子。虽然哥俩感情非常好,由于两家离得遥远。平时来往也不多,顶多到年底的时候,他的侄子来看一次许大爷,或者是一年当中,许大爷的哥哥过生日,许大爷才坐长途车带点土特产去看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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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感情上说,许大爷和侄子们并不是特别的亲密,从经济上说呢,许大爷的哥哥在青岛市生活的很好。两个儿子都学业有成,大儿子是公务员,政府机关上班。二儿子还是博士后,在青岛的某大学任教。说实话,就许大爷的这点财产,人家绝对是不屑的惦记的。
在过去,若是自己家里没有儿子,过继本家兄弟的儿子,做自己的名义上的儿子也是可以的,可是他们又不是这种情况。猜来想去,也没有答案。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那就是原因就在许大爷的哥哥,三丫的伯父身上。如果他不按排这么做,村里人谁也不敢自作主张,包括她们姐妹四人。究竟是为什么?许大爷生前又和哥哥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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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爷去世后的第五年,也就是2017年。北京到沈阳的高铁正式动工,其中正好穿过许大爷的村,整个村子要搬迁,根据土地面积和房屋数量,许大爷应该分得两套楼房,外加八十万拆迁补偿款。
这一天,三丫一家人正在吃饭,许燕的儿子小帅一句话,说的三丫一愣,小帅说:“三姨,咱们老家要拆了,听说要建高铁,在以后回家就不用做火车喽。”(小帅在青岛读书,学校离三丫家很近,每个周末都回三丫家吃饭)
整个下午,三丫呆呆的坐在沙发上想小帅的那句话,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大姐一句话都没说,昨天晚上打电话,让她给小帅找户口本学校用,爹的房子是怎么安排的?抓起车钥匙,三丫走出家门,她想把这事跟其她两个姐妹说说。
当二妹,三丫,四妹三个一起来到大姐许燕家里的时候,许燕和丈夫李吉祥正在吃饭。看到她们三个一起回来,许燕脸上的表情明显的不自然。随即客套的让她们坐下吃饭。
姐三个也不客气,坐下就吃,吃完饭后,三丫问李吉祥一些拆迁的情况,父亲的房子准备怎么处理,上面登记完了没有。李吉祥支支吾吾的,一会说没有,一会说都弄好了。
三丫看着李吉祥说:“姐夫你把咱爹的房产土地证拿来我看看。”李吉祥低着头没说话。许燕却着急的跟三丫说,:”土地证在爹活着的时候就早就丢了,“丢了去补就行,让大队开个证明,咱爹一辈子累死累活的盖了这么多房子,哪能没有房产证呢,咱们得办理好,否则爹挂念着。我去找大队开证明。”三丫说完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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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别去,我给你们拿去,”李吉祥小声的说,三丫愣住了,大姐许燕明显的不对劲。
当李吉祥进屋的时候,许燕开口说:“大对第一次来登记房屋的时候,我们没在家,谁知道他们就写了李吉祥的名字,也许是在村里都认识,想着咱爹没有了可不当家人就是李吉祥李么?”
三丫听了瞪大眼睛看了看二姐四妹,什么?好一会,三丫才反应过来,李吉祥正好过来了,三丫接过房产证一看,果然是李吉祥的名字。
如果说,村里的工作人员登记了许燕的名字还有情可原。登记了李吉祥的名字那就不可能了,三丫对着大姐姐夫摇摇头,:“姐夫你觉得这事情办的合适吗?李吉祥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没说话。”
许燕却开口了,“今天大家都在,我索性就把事情都挑明了吧,你们也知道从咱娘死后,我就住在咱家,虽然不是养老女婿,可是却实实在在的做了养老女婿的事情,把你们一个一个都养到出嫁,给咱爹养老送终,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我想,房子给了我老大你们也不会有什么怨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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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沙发上的三丫,紧紧握着的双手在抖,脸上越来越苍白,定定地看着许燕说:”大姐,你确实对我们都有恩,你帮咱爹把我们一个一个都养大还读了书,陪了嫁。可是,你问问你自己的良心,你对咱爹真的做到孝敬了吗?若不是大爷亲口告诉我,我都不信,咱爹馒头沾酱油喝酒,开水烫豆腐过生日。爹做了一辈子石匠,挣的钱除了养我们,你敢说你没花?你家四口人,给爹交过一分钱生活费么?你两个孩子谁养大的?你告诉我,你给爹开过一次小灶么?你给爹买过一次肉火烧吗?有一次我今天就把爹所有的家产都给你!”
“爹不吃,爹从来没有说过他爱吃啥,许燕,小声说。
三丫想起自己看家爹时爹吃火烧的样子,她想起伯父问过自己为什么爹问伯父这里的肉火烧多少钱一个。除了这个,爹什么都没说,爹只是告诉哥哥说他喜欢咱家最有学问的侄子,自己走了之后,让侄子给自己拿指路杆。
“吃饭好赖的,我们一起吃啊,我也没有吃好的。”“你,你,亏你还是我们的大姐。”三丫气得再也不想和许燕说一句话,孝敬老人是子女最基本的道德,可是有人直到死都不会意识到。
见三丫她们几个没有说话,许燕想起什么来了,说,:“再怎么讲我也算是爹的上门女婿了,因为娘没的时候,我拿的指路杆。”
“好,就按你说的,娘没了你拿的指路杆,爹没了哥哥拿的指路杆,爹的财产你拿一半,另一半和你无关,”三丫狠狠的说。
三年以后,北京到临沂的高铁修建完毕终于通车了,许大爷家的楼房分下来了。许燕也搬家进了新楼房。
已经18岁的小帅回来陪父母过年,一进门就把一个大信封给了许燕,许燕把两只湿漉漉的双手在围裙的两侧擦了擦,才小心的撕开信封,是一张鲜红的房产证,许燕狐疑的翻开第二页看见,房主一栏竟然是李帅。购房发票上的钱数明显高于许大爷一半财产。
许大爷的财产以这样的方式又回到了许燕手上,许燕呆呆的坐在沙发上,:“我对不起你姥爷,也对不起你姨……。“小帅看着妈妈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手里崭新的房产证上,一脸的不解。
愧疚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的减弱直至消失。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幡然醒悟,良心发现。好在许燕她不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