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宁静而安祥。
四方形的院落里,两棵大枣树守在院门两侧,如同两个忠诚的护卫。沉甸甸的枣子挂在树上,伴随着缕缕秋风摇摇的舞动着。院落里不时发出哔,卟,啪的声响。
一萤灯火映在窗纸上,浅浅的暖意淡淡地散开来去。
屋内一席土炕占据了一半的空间,对面笨拙古旧的立柜,暗红色的斑驳的漆面,诉说着遥远的过往。四方形的八仙桌已经看不到原本的颜色,被一左一右两把威严的太师椅护在当中,端端的安置于屋子的东侧,迎面几步开外的屋门外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即便那里在白日既是客厅,又是吃饭的热闹所在,在这静谧的秋夜里也顿时变得悄然无声。八仙桌上的大座钟沉沉地响了十二下,钟声慢慢地消散在夜色里。
土炕上覆盖着一床大花图案自织布的棉被,在清寒的秋夜显得格外的温暖洁净。被子两头各露出两个圆圆的小脑袋。从头发的长度上可以看出是三个女孩,一个男孩。
这时,其中的一个小女孩忽然动了一下,紧接着掀开被角一侧坐起身来,钟声也正好敲完了最后一下,余音袅袅地消散在高高的屋梁上。睡眼惺忪的她先看了看身边在睡梦中还嘟着小嘴做出吃奶状的小弟弟,又看看对面两个熟睡的姐姐,才转过头来。
“妈,我做梦了。”小女孩的眼神落向坐在炕头的年轻女人身上——三十岁左右的年纪,乌黑的齐耳短发,清瘦的身上穿着一件灰色夹衣,外面披着一件藏蓝色男装外套,守着炕桌上的煤油灯发出的微弱的光亮做着针线活。
听见三女儿的说话声,忙抬起有些倦意的双眼,拿针线的手娴熟地在头上蹭了两下,并没有停下手中的活计。
小声说道:“小娣子做梦了,没事的,是好梦一定会实现的,坏梦说出来就是反梦呢”。
“我梦见爸爸回来了,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快了,爸爸在信上说,忙完手里的工作就回来。”
“那北京离咱们这儿远吗?”
“不远呢,坐几个小时的车程就到家了。”
“爸爸会带动物饼干回来吗?就是用牛皮纸袋子装的那种。”
“会的,一定会的。”
小女孩脸上泛起笑意。
“爸爸会给我们带玩具回来吗?”
“爸爸会的。”
“上次爸爸买的塑料手枪和彩色算盘,让弟弟弄丢了两颗子弹,算盘珠也摔丢了四颗。”
“爸爸会给你们买新玩具的。快睡吧,明天还要去上学呢!”
“妈,我睡不着,我想抱着你的脚睡。”
年轻女人忙伸长了腿,把脚送入小女孩怀里。女孩慢慢安静下来,不一会儿又沉沉睡去。
年轻女人用手背遮着嘴打了个哈欠,拿针尖挑了挑灯芯,接着又在头上蹭了两下,抬眼看了看熟睡的孩子们,又垂下头继续忙起手里的活计。
窗外的夜仿佛越发的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