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将刘琨的一生,就是整个西晋。他年轻的时候,据《晋书》记载,实在是轻佻巧佞之徒,活跃在一个名声不太好听的贵族文化沙龙“金谷二十四友”中,成日醉生梦死。如果没有八王之乱,刘琨的一生可能就是混迹于官场之中争权夺利的渡过一生。
动乱开始了,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对于刘琨来说,这场动乱也唤醒了他,有多少个醉生梦死的妄想,就有多少个建功立业的志愿。
刘琨被任命为并州刺史,在他到达并州之前,匈奴人刘渊已经建立了汉政权并占领了并州的大部分军事重镇,刘琨的前任其实是在严重的饥荒和匈奴人的双重压力下逃离并州的。
刘琨招募了一千多人辗转向并州前进,一路上交替出现的,是大批流亡的难民和荒野中的白骨。他出生高贵,在洛阳更是生活豪奢,交往的都是石崇那样的巨富,而现在沿途只能靠着野菜充饥,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毅力咽下这样的食物。
整整过了大半年,刘琨才到达并州的州府晋阳。晋阳的景象简直令人绝望,这里几乎成了一座空城,所有的建筑都被焚毁,连个办公的地方都没有,城内荆棘遍布,街上行走的是豺狼,路边倒卧的是尸体。刘琨没有时间伤感,赶快擦干眼泪掩埋尸体、剪除荆棘,进行市政建设,并以城门为战场,一次又一次打退了来犯的敌人。
洛阳城里的权贵们还在进行着一场接一场的争斗,而衣衫褴褛的刘琨已经无暇顾及这些。此时,匈奴人的都城离石离晋阳只有三百里的距离,但刘琨瓦解了匈奴人的联盟,最终,反而是匈奴人选择了迁都。
刘琨让晋阳迎来了短暂的春天,但是好景不长,他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才子,却不是一个统领四方的将帅。他身上的名士气太重,骨子里的贵族派头,与生活困苦的将士百姓格格不入。所以当时出现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很多人听说刘琨的英名纷纷来投奔,到了晋阳之后又失望而去。
在晋阳,刘琨最信任的一个人叫徐润,徐润唯一的特长就是精通音律,刘琨为了音乐可以舍弃一切,忘记城外的金戈铁马、杀机重重。但徐润却是个实足的小人,他仗着刘琨这个靠山专横跋扈。刘琨手下有个将领叫令狐盛,看到徐润这样胡作非为,劝刘琨杀了他,结果反被徐润诬告,遭到杀害。
刘琨的母亲知道后大怒,斥责刘琨说:“现在局势紧张,你竟然杀掉有能力的大将,我看你早晚要出事啊,我也要跟着你遭殃。”
令狐盛被杀时,他的儿子令狐泥逃了出去,投奔了匈奴人。为了替父报仇,他担任了匈奴大军的向导,进攻晋阳。刘琨的父母被杀,自己无奈逃离并州,只身投奔幽州刺史段匹磾,两人结为兄弟,继续抗击匈奴。
这一年,西晋灭亡,刘琨派妻子的侄子温峤到南方去,向司马睿劝进。分手时对温峤说:“我当立功河朔,使卿延誉江南。”
这可以说是他一生的志向,也是发自内心的。虽然贵族气质害了他一生,但他一样是值得后人尊敬的。在他的劝进表中,最有名的一句是:“或多难以固邦国,或殷忧以启圣明。”意思是说:当国家处于多灾多难的非常时期,往往会激起人民发愤图强,战胜困难,使国家强盛起来;如果没有艰难,或许国家更容易灭亡。
公元318年,刘琨遭陷害,被段匹磾软禁。不久,段匹磾宣称刘琨犯上作乱,将刘琨缢杀,子侄四人同时遇害,刘琨时年48岁。而他一生忠心耿耿对待的晋王朝却因为段匹磾势力强大,还要指望他讨伐石勒,因此对刘琨的死不闻不问,连吊祭都没有,直到两年后,朝臣纷纷上表为刘琨鸣冤,才对刘琨进行追封。
刘琨不仅是个军事家,还是个诗人,他在离开人世前写了最后一首诗:
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
时哉不我与,去乎若云浮。
朱实陨劲风,繁英落素秋。
狭路倾华盖,骇驷摧双辀。
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这简直就是刘琨一生的写照,一生英雄如同百炼钢铁,最后却落到任人宰割不能反抗的软弱地步。声声叹息,滴滴血泪,说出他自己山穷水尽、英雄末路的无限苦痛,这是他最后的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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