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餐馆的出菜速度很快,两人把茶沏好,酒满上,干净利落的老板娘便将点好的两个菜摆在两人中间。
“老样子吧,第一杯喝完,后边咱俩猜着喝,咋样!”郭老大笑着说。
“行,老样子就老样子。”老崔硬杠杠地回道。
在一起喝酒的次数多了,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人谁也没服气过谁,但不管两个人谁喝到量,都会把酒瓶拧上,也没有谁过分劝酒,喝得死去活来。第一杯喝完,两个人开始划拳,吆五喝六的声音响彻整个餐馆的大堂。三个酒算一局,一般来三局会歇一歇,聊会儿天,聊完接着来。两个人喝酒又多少有点儿急性子,聊天的内容也是极其简单,多数是争论我喝了几个,你喝了几个,我赢了,你输了之类的,然后干杯把输得或者赢得酒给喝了,然后接着划拳。随着酒喝得越来越多,两个人的话也开始多起来,完全沉醉在两个人朦胧的世界里。
“在家过年,家里热闹吧?”老崔问。
“热闹啥,孩子今年在他丈母娘家过年,留我们两口子还有小闺女在家,小闺女十来岁,也不给我们说那么多话,我出去喝酒,家里那位出去打牌。”郭老大点支烟,深吸一口接着说:“过年炮也不让放,疫情也不让来回走动,窝在庄子里,一点年味没有。”
郭老大说罢摇摇头,端起酒杯嘬了一口小酒。老崔突然内心五味杂陈,一脸惆怅,轻轻用手拉了拉帽檐,低头端起酒杯就是一口。酒的辛辣刺激着老崔咧了咧嘴,口水从嘴角溢出。郭老大见状慌忙递纸,玩笑般责怪老崔喝得太猛。
好久,老崔调整好情绪说道:“知足吧!老婆孩子一家也算团圆。”
“年前说值班,过年不回家,我也是很不情愿的,可又有啥办法呢?”老崔又说:“我今年六十三了,老大闺女都四十了,儿子也三十八了,孩儿他娘六十那年没了。闺女女婿在北京上班,说那里有疫情,不让回来。儿子大学毕业后,工作一直也不稳定,买房娶媳妇后一直在城里住,三口人日子过得也拮据。今年倒是喊着让去城里过年,你也知道,老公公不比老婆子,在媳妇儿哪儿也不方便,我又觉得拘束,就拒绝了。”
两人端起酒杯碰杯后,各自喝上一口放下,郭老大默默地看着老崔,嘴里叼着的烟一明一暗无声地循环着,烟气或笔直,或弯曲,或打圈升腾至头顶后消失在空气中。
“老了,不中用了。”老崔叹了口气,压低声调继续说:“好像年轻时候也没有什么出息,倒不如趁干得动多干两年,发挥发挥余热。这过年了,我给儿子,闺女两家各打过去了五千块钱,让给孙子,外孙女买点吃的用的,女婿、儿媳妇儿也挺高兴,大年初一早早给我发视频拜年。足够了,足够了……”
盘中的青椒肉丝还有多半,那个花生米倒是下了不少。酒瓶中的酒已见底,趁酒劲还未完全上来,两人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地除了饭店,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