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布鞋

前言:母亲今年71岁了,早就想在母亲节到来之际,写一篇关于母亲的文章,颂颂母亲的辛劳与恩情,然来自心底的惰性总是将这念头PK掉,一拖再拖,年复一年,以致我对自己的办事能力产生怀疑。今年又有了提笔的冲动,我心里暗暗发誓---不能再拖了,抓个空闲,什么事不做,坐下来一气呵成。今日终于如愿,如释重负。谨以此拙作献给我的母亲及天下所有的母亲,祝你们健康快乐!

“最爱穿的鞋是妈妈纳的千层底,站得稳,走得正,踏踏实实闯天下。”今天,我打开许久未开的鞋柜,里面装着一些不常穿的鞋子,其中就有两双母亲为我做的布鞋,多年未穿,鞋子上已有些许灰尘,我拿起鞋,细细端详,轻轻地扑去鞋面上的灰尘,尘封已久的记忆也随之打开……

母亲出生在1949年,家中姊妹八人中排行老二,在当时物资匮乏,人们生活极其艰苦,外婆家因人口众多,加之外婆身体一直不好,家境十分贫寒,姊妹八人中只有舅舅和七姨两人读过书(七姨还是过继给三外公才有机会读书)。没机会读书,母亲却从心灵手巧的外婆那学到了一手出色的针线活,这手艺在母亲嫁给父亲后派上了用场。

六八年,母亲谨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给了父亲,父亲是长子,奶奶又双目视力不清,家庭的针线活自然落在母亲身上。

每年秋末冬初,天气渐凉,农活渐少,母亲便捧出针线匾子做针线活。针线活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为家人做鞋,做过冬的棉鞋和春节穿的新鞋。做布鞋可不是个轻松的活,这是耐心和技能的比拼。

做布鞋每道工序都有明确严格、一丝不苟的要求。第一道工序就是糊骨子(谐音),每当糊骨子时,母亲先是除下堂屋的一扇门,用水洗净,刷去上年残留在门上的春联,然后将门竖起放在院中晒干备用。接着母亲到厨房生火打浆糊,待锅中清水烧开,左手拿着装了面粉的半升子,右手持铜铲,两手相互配合将面粉均匀地汆入开水中,面粉和开水在火温中迅速凝结成浆糊。待半升子中的面粉完全倾入锅中,再翻搅几铲,浆糊便大功告成,母亲随后将浆糊盛入陶盆中。为了让我们兄弟俩解馋,锅里铲得并不干净,粘在锅上的浆糊随着灶膛里的余火迅速干结、生香、剥离,用铜铲轻轻一铲,依次送入手中、口中,滚烫而脆香,入口即化。此物有个至今不解的名字---厚脸疤子,实是童年一美味。

打好浆糊就可以糊骨子了,母亲将晾晒干的门斜放在堂屋的门槛上。先在门上均匀地刷上一层浆糊,贴上一层旧报纸,然后再在报纸上刷上一层浆糊,再贴上一层大些的棉布。而这些棉布是预先拆下旧衣,洗净备用。然后依次刷一层贴一层,各色形状大小不一的边边角角就被母亲平平整整地贴到了门上,很像画家笔下的水墨山水画,最后封面依然是选用较大的布块。骨子糊好,母亲还在旁边糊上鞋帮,鞋帮的用布就讲究了,底层一般用白色的厚棉布,面层一般用蓝色或黑色的灯芯绒布,这些布可都是新布。

第二道工序就是纳鞋底,母亲先是从旧书本里找出夹在里面的用旧报纸剪出的鞋底样,用棉线粗略缝在干透的骨子上,依鞋底样剪出鞋底,一般鞋底需3-4层骨子。骨子剪好了,母亲再用剪好的新白咔叽布条包好边,然后还是粗略地用线把做鞋底的几层骨子整齐地码在一起。接着辛苦的纳鞋底开始,白天一有空闲就纳;夜晚煤油灯下,我们早已入睡,母亲还在纳……纳鞋底时母亲左手握着鞋底,右手中指上套着针线箍,大拇指和食指配合将针用力插进鞋底,针线箍奋力一抵,针尖由此穿过另一面,再用针夹子一拔,针便容易拔出,整个动作不拖泥带水,一气呵成。如此反复,针线在厚厚的鞋底上下穿梭,如行云流水,没过几天,鞋底上留下了密密的,齐齐的针脚,针里行间流淌着母亲的辛劳。

图片发自简书App

第三道工序是做鞋帮,依旧是根据鞋样剪好鞋帮,用咔叽布条包好边,也称滚边。

第四道工序是绱鞋,那就是用棉线将鞋帮和鞋底完美的缝合在一起,看似简单的工序却需要一定的基本功,绱鞋时要把握好鞋帮与鞋底的配合尺度,针距不得过大,针迹不得歪斜,鞋帮左右两边要对齐,不得超出鞋边沿。

为了鞋子成型、好穿,母亲还将做好的鞋子送给做鞋匠舅爷爷用楦子楦一下。楦好的千层底布鞋顿时鼓起,此时鞋子做得是否标准美观一看便知。在我的记忆中母亲做的鞋件件如同精美的艺术品,黑白相间,白的耀眼,黑的生光,层层叠叠,浑然一体,既美观又合脚,难怪颇为讲究的娘舅总爱穿母亲做的“卜页底”。此时的我们期盼着春节早点到来,好美美的穿着新鞋去拜年。

图片发自简书App

每当春季或秋季,气候宜人,我们穿着母亲做的布鞋,合脚又舒适,温暖又透气。穿着布鞋的我渐渐长大,进入初中、师范,球鞋、皮鞋以它们的一些布鞋所无可比拟的优势进入我们的生活,布鞋的使用率慢慢减少,但母亲依旧每年为我们做鞋,这或许是母亲对布鞋的情结,对这份手艺的眷念。

工作以后的几年,每逢春秋之际,我还喜欢穿穿布鞋,体验着布鞋的舒适,也怀念着那份岁月。近些年,我们不穿了,母亲也不做了,但母亲亲手做的布鞋,我会永远珍藏;母亲的恩情也将永远融入我的血液。

写于2019年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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