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先生的小说《药》,我记得在上中学时学过,当时读得懵懵懂懂。多年后的今天再咀嚼一遍,同样是带着学习的任务,但这次的收获是厚重的,尤其在写作上得到很多的启发。
一、明暗线交织
《药》的明线是华老栓夫妇买人血馒头给儿子治病,暗线是革命者夏瑜英勇不屈壮烈牺牲。
夏瑜作为暗线的主角,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而是通过一些场景描写和他人口述来表现——
他的被杀,是通过华老栓的所见:“一阵脚步声响,一眨眼,已经拥过了一大簇人。那三三两两的人,也忽然合作一堆,潮一般向前进;将到丁字街口,便突然立住,簇成一个半圆。”
他被俘后的英勇抗争,是通过来茶馆聊天的康大叔口中:“这小东西也真不成东西!关在牢里,还要劝牢头造反。”“你要晓得红眼睛阿义是去盘盘底细的,他却和他攀谈了。他说:这大清的天下是我们大家的”。
甚至他的名字,也是分两次介绍的。一次是康大叔口中:“谁的?不就是夏四奶奶的儿子么?那个小家伙!”。还有一次,就是他的母亲上坟中所呼唤的:“瑜儿,他们都冤枉了你,你还是忘不了,伤心不过,今天特意显点灵,要我知道么?”
一般情况下,明线是主线,暗线是次线,暗线起辅助作用。但在《药》里,对两条线索的主次地位,读者有不同理解。
一个意见认为:主线是华老栓等群众,突出群众的愚昧麻木;暗线是夏瑜,揭示革命者的悲哀。两条线从并行到融合,突出因群众的冷漠而带来的革命者的悲哀。另一个意见认为:在《药》里,暗线是矛盾的主要方面,也就是说夏瑜虽是暗线,但他才是文章的主角。
还有人认为:《药》描写了“两个主人公”。也有人认为:《药》“是一篇没有主人公的小说”,明暗两条线也就没有主次之分了。
我的意见,倾向于夏瑜是主角。因为,英雄和光明是我们新时代的主旋律。
由此,不同的人,不同时代的人,有不同的解读。这正是《药》艺术构思的精巧之处。
明线和暗线交织,能够推进情节的发展,使情节结构更为集中紧凑,人物形象更为丰满,而且使主题得到更深挖掘。
二、取名有寓意
《药》的题目,有着深刻的寓意:一个家庭的儿子死于愚昧,说明这不是一般的药所能奏效的,急需寻找新“药”;另一个家庭的儿子为革命而死,但并没有得到群众的认同,所以他的牺牲也不是救治社会的“药”,要使国家新生,革命者还需要寻找新的“药”。
两家的姓定为“华”和“夏”,意在表明这个故事正是华夏民族的悲剧。
还有“夏瑜”这个名字。夏瑜的原型是鉴湖女侠秋瑾。从名字上联系:“夏”“秋”相对,“瑜”“瑾”互映,“瑜”“瑾”皆从“玉”,在人名中往往取其颂美之意。
反观我们有些文章的题目,还有文中人物的姓名,起得比较随意,这也是自己以后需要注意的。有寓意,有美感,要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三、传神的刻画
比起我们写故事小说动辄上万字,《药》只有4523个字,但,寥寥数笔,跃然纸上,鲁迅先生通过运用白描手法,将里面的每个人物都刻画得栩栩如生。
通过人物动作的描写来表现人物的性格和心理。如,华老栓从老伴那里接过一包洋钱,“抖抖的装入衣袋,又在外面按了两下”,他到丁字街,看到有几个人“从他面前走过去”,又“按一按口袋”。这些动作,反映出这个穷苦的小茶馆主人对血汗钱特别珍惜;华老栓向康大叔买人血馒头时,“慌忙摸出洋钱,抖抖的想交给他,却又不敢去接他的东西”,表现了他的恐惧和矛盾心理。
语言描写也很精彩。在茶馆,康大叔、驼背五少爷、花白胡子、二十多岁的人,先后参与了聊天。文中除了对康大叔的着墨多一些,其他人都是一两句话,但每个人的形象都立体饱满。如驼背五少爷,出现了三次,每次只一句话。“‘义哥是一手好拳棒,这两下,一定够他受用了。’壁角的驼背忽然高兴起来。”这个描写,反映了驼背五少爷的遗老气味,他虽然家道破败,但本能地反对革命。
环境描写也很出色。文中描写环境的地方不多,但这不多的几笔,有力地渲染了气氛。开头部分写华老栓去刑场买药:“街上黑沉沉的一无所有,只有一条灰白的路……有时也遇到几只狗,可是一只也没有叫”,真是死一般寂静。到刑场后华老栓只看到“几个人从他面前过去了。一个还回头看他,样子不甚分明,但很像久饿的人见了食物一般,眼里闪出一种攫取的光”,杀人的刑场是如此阴森。还有结尾部分的坟场也写得十分悲凉:“微风早经停息了;枯草支支直立,有如铜丝。一丝发抖的声音,在空气中愈颤愈细,细到没有,周围便都是死一般静。两人站在枯草丛里,仰面看那乌鸦;那乌鸦也在笔直的树枝间,缩着头,铁铸一般站着”。阴冷的气氛,促使读者联想起整个社会的沉闷。
总之,一篇成功的故事小说,无需曲折的情节,无需华丽的语言,无需很多的字数,重要的是:构思要精巧,立意要站得高,描写要服务主题。
这是我从《药》中得到的写作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