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鬼吗?
我相信。
外婆家在脚山下,山怎么称呼没人知道,但总归秀气。如果还要具体点儿,是翻过“落鸦崖(方言音ai二声)”直坠山路后,眼及堰塘地更深处。把山路比作古道,那么马致远先生写“孤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定是来此神游过。黄泥和柏油路间猛然的变幻,一定会让外来者人不安。
我们村有一抔悬在头顶的黄土。
据说早些时候它比所有屋子都大,比所有屋子都高,见证过地主“龚少爷”家的兴旺和辉煌。然而历史用计谋让阁楼里的荣耀黯淡失色。如今,石坎前早已寄生有莫名和谐(坑坑洼洼)的土块儿。往里走是一双极度收敛被“粗钉”钉着的巴掌——它透出灰黑的死斑,皲裂的掌纹裂口里安眠着爬虫、蜗牛的尸体和风偶然吞咽的残渣。外婆和无趣的藤蔓都曾告诉过我,那里有着鬼魂。
外婆家的房屋越来越高,一层变成了三层,瓦变成了砖。
农村的小子在外方便,我得承认是一种俗成的智慧而无关文明和道德观的问题。首先氮肥促进作物生长,浇草也可以巩固土壤的考虑。这种象征勇气的自我意识行为是本能的。别有用心之人在寻找和征服中带来旗帜和暴力,我们滋润草泽。
我相信外婆的话,那里钉着某个鬼魂。他理应存在,并完成了具象化的拼图。大人知道他有着青面脸,可能留着辫子,咬人,是zombie,在小孩不听话或者犯错的时候出现。而我一度相信鸡是鬼魂的载体。
那是我大概9岁时的故事,我曾独自前去那里冒险,那是突然产生的行为。我小心刺探并竭尽最快的速度完成一那项“仪式”。我不知道那只鸡何时出现我后面,鸡有着不易察觉的眼膜(暗而白的一层皮),以此用一种坚决而隐晦的力量束缚着我。身下很凉,我尝试与它对峙(或许当时该吼出些动静来)。秒针咔哒一声跳过,从那刻起,我意识到我并非勇敢的人,“仪式”也不能证明出什么。
我不害怕鬼魂了,7岁的表弟也是。当然,我不会告诉他9岁那年发生的事,我应该告诉他鬼魂是可以煲汤吃掉的。大人们寻找新的故事来震慑小孩。昨晚我做了一个梦,那只鸡再次注视着我,我注视着它。冥冥中它越来越淡,越来越远只留下暗而白的眼睛。最终跌在碎瓦砾上,成为一缕青烟散去。